返回第十三章 纷扰(1 / 1)林透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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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木书桌随着岁月的沉淀散发着幽幽檀香,一张泛黄的宣纸还未书画,镇纸是上好的白玉制成,还雕刻了精致的图纹。

狼毫笔被静静地搁置在桌案上,砚中的墨迹已干,趁着阳光,空气中的浮沉尽收眼底,看来已是很久没有人居住过这间厢房了……

用指腹抚过檀木桌,却没有多少尘,许是才打扫过没多久。

离开案前,妆台上还置着红妆,胭脂水粉都被精致的容器存放着,铜镜里似乎还能看到许多年前有位曼妙美人坐在镜前梳妆描黛的景象。

萧昭雪是萧氏嫡女,是萧忘川的亲生姐姐,在萧翎退位之前除了决定将家主之位传给萧浊竹外,还做出了将萧昭雪嫁给楚琛的决定。

当时萧忘川极力反对,但却束手无策,只能看见自己最亲的姐姐远嫁未央,做了楚氏的夫人。

“长姐!”

萧昭雪抬头透过窗,就远远看见一个墨绿色的身影正在向自己这处大步走来。萧昭雪欣然笑着走到门前,迎接自己的弟弟:“忘川!”还没走近,便忍不住呼唤了。

萧忘川听到萧昭雪的声音,心中更是欣喜,看到她想向自己走近,挺着大肚又行走不便,便加快了脚步跑过去搀扶住了萧昭雪。

“阿姐你怎么自己走出来了?外面凉飕飕的,我还说一会去墨梅居找你呢!”萧忘川扶着萧昭雪往屋里走。

“这不是想快些走近看看你吗?”萧昭雪轻声笑道。

萧忘川嗔怒道:“你如今怀胎五月有余了,楚琛那厮还让你坐马车舟车劳顿,那姓楚的果真是不心疼阿姐。”

萧昭雪听罢,疼爱地摸了摸萧忘川的脑袋:“三公子待我很好,不过是我太想见到我阿弟了。”

见萧忘川似乎不开心自己替楚琛说话,萧昭雪便岔开了话题,说:“前阵子圣上御赐了几盒名贵的人参,我本想让三公子趁着去扶风赴宴交予你,但我听公子说,你没有收下。”

闻言,萧忘川蹙眉回忆,终于隐约想起了好像有这一回事,当时自己全顾着琢磨温落去了,加上本就厌恶那楚琛,也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阿姐才是需要养身子,如今阿姐可不是一个人了。”萧忘川说,“什么好的东西都得自己留着,若是那姓楚的欺负你,就直接告诉我,我找他算账。”

“好啦。”萧忘川对楚琛始终心存怨恨,萧昭雪便也不愿在萧忘川面前提到楚琛,她又话锋一转,“我听说今年诗会头筹是你与洛氏的二小姐一同获得?”

“是。”

听到萧忘川淡然承认,萧昭雪很诧异,因为若换做平时,自己弟弟的性子一定会义愤填膺,绝不可能会如此坦然。

“那位二小姐似乎叫温落?”萧昭雪试探着问,“听说此时洛氏也上访了萧府,不知那位温姑娘来了没有?”

萧忘川点头:“温姑娘应该是去梅园赏梅了,我来这路上的时候偶遇温姑娘,见她闲来无事,便告诉她,萧府的红梅确实值得一看。”

萧昭雪笑了笑,嘴边嵌着梨涡:“那你不去陪陪温姑娘?”

“阿姐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定是要先来陪陪阿姐,温姑娘是客人,客人会有侍女陪伴的,我晚些去也无妨。”

说罢,萧忘川转身吩咐侍女倒来热水,姐弟二人便开始谈笑风生叙起旧来。

萧昭雪自怀孕后就鲜少回来了,早前刚嫁入楚氏不久时,因为商洛与未央相隔甚近,萧昭雪只要想回家了,就会派人陪她回萧府看看。

她并不如萧忘川那般憎恶楚琛,或许,萧昭雪的心中,对楚琛还有着爱。

当年嫁入楚氏后,也正是萧浊竹继任家主之位时,萧昭雪便听到了萧忘川与萧浊竹在继任盛典上大打出手,可惜萧忘川势单力薄,最后萧浊竹派人打得他受伤好久才痊愈,而萧浊竹不过就是蹭掉些皮。

之后,萧浊竹担心萧忘川对他有威胁,便开始四处诋毁萧忘川声誉,也时不时对他禁足欺压。

这么多年,自己的弟弟都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萧氏安定,而忍辱负重。他是多么骄傲的人,如今却要受这样的委屈。

萧昭雪久别许久与萧忘川再会,想到这,眼眶不禁湿润。

而萧忘川正在为她讲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本想逗姐姐一乐,可看见萧昭雪落泪,一时慌了神,他紧张地问:“阿姐你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萧昭雪温柔地摇了摇头:“那萧浊竹,可还有欺负你?”

此话一出,萧忘川愣了愣,他表现得无所谓,扬眉大声道:“那厮哪能欺负到我?阿姐你就不要担心我了,我每天都无忧无虑潇洒得很呢!”

萧昭雪闻声沉默若有所思地垂眸,她了解萧忘川,她早就听楚琛说过当日诗会,萧忘川因未得头筹而大发雷霆,不过是因为想到回商洛后又要遭受萧浊竹白眼和欺压而难耐心中怒火罢了。

叶家戏班子的新戏甚至还唱着萧忘川的经历,萧忘川的声誉,比之前更差了。他如此说不过是逞强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已。

萧昭雪一查便知道那是萧浊竹背地里使得肮脏的手段。不过,转念想到萧忘川似乎对那位间接影响自己的温落并没有埋怨,心中便有诧异,抬眼看着萧忘川。

“怎么了阿姐?”萧忘川以为她还在担心自己,便说,“我真没事,好好的呢!”

萧昭雪知道若不是萧忘川自己想说,她是绝对不会知道的,于是她温柔地点头,示意他看向窗外,雪在下着,飘飘扬扬从天上落入人间。

“下雪了。”

-

还未抵达梅园,温落就嗅到暗香,侍女指了指前方,说梅园就在前面了,然后便行礼退下了。

温落独自前进,终于看见了那满园的红梅盛开,为寡淡的隆冬时节点缀了鲜红。

突然,温落感到鼻尖一丝冰凉,抬头只见雪花正漫天而落,是初雪啊……雪花依稀可数,但隐约难觅。

她抬头凝望天空,闭上双眼,任雪花与她娇柔地缠绵,仿佛听到了遥远的天际里传来的喃语。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无香。”

这是温落在诗集中读到的诗句,她嘴角渐渐浮上一抹淡笑将其缓缓轻诵出,她阖目感受着雪花的冰凉,鼻尖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梅香。她的心神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宁静的时刻了。

楚琢早就听过萧府中红梅的盛名,却一直不以为然,他今日来见,那论外表并不算出众的梅花,在寒冬腊月中,却如火苗一样绽放在初雪中。

是第一场雪啊,今年的初雪来得晚了些。

楚琢是楚氏的家主,比楚琛小了五岁,早年楚氏先家主楚天阔辞世后,他还是少年,就被迫接任了楚氏家主之位,手底下的人都欺负楚琢,因此时隔这么多年,楚琢的性格倒也孤僻起来,只对一直支持自己的哥哥楚琛温柔以待。

楚氏本有四位公子,嫡长子还未满月便夭折了,侧室所出的一对双胞胎,楚琛便是双胞胎的哥哥,而弟弟楚瑞,却幼时落水身亡,而楚琢则是嫡出的小儿子。

只是,楚琢出生并不是带着祝福来的,楚琢的生母本只是一介普通人家的女儿,但楚天阔却不介意家室,毅然决然地选择护她一世。

楚天阔疼爱发妻,她也不负众望为他诞下了第一个儿子,但孩子夭折,楚夫人也久郁成疾,身体状况日趋下滑。可楚氏不能没有继承之人,无奈下,楚天阔纳了妾,侧室很快就诞下了双胞胎楚瑞和楚琛,只可惜,楚瑞池边失足溺亡,就在准备定下楚琛为后继之人时,楚夫人再有喜,而此胎就是楚琢。

可无奈楚夫人体弱,临盆时,香消玉殒,只留下了楚琢。

只记得,那晚繁星如许,楚殿内外灯火阑珊,襁褓中的楚琢安静地看着产婆,又安静地看着所有人,坊间皆传,是楚琢知道自己带走了母亲,知道自己不该来这个世间走一遭。

楚琢的童年是阴暗的,他从出生就被楚天阔强加了太多非他所愿的想法,他知道,楚天阔无非就是想让自己作为嫡出子的身份接过楚氏的一切,这是他能对楚夫人最后做的,也是夫人最后所希望的,但天命难测,楚天阔突然病死,少年时候的楚琢被迫继承家主,而楚琛却始终在他身边尽心辅佐。

因此,楚琛是楚琢唯一信任的人。

楚琢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不过是今日看到这幅静谧安然的雪中梅景,一时间竟然想起过往。他伸出手想碰一碰梅花,但指尖刚触碰到梅花上那一丝冰凉,就缩回了手。

楚琢耸了耸身子,拢紧了围脖,正准备转身离开,就看见了站在一片红梅之中,雪花之中的一个蓝衣人影。那人影看不真切,但一动不动地站在红梅中间却格外显眼。

他隐约听到那人在诵诗“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无香”,他度过这本诗集,便好奇地向那边走近,也轻声接道:“倩谁细橪成汤饼,换却人间烟火肠。”

楚琢只见那个影子动了动,然后向自己转过身,他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肤白如雪,红唇皓齿,她淡扫蛾眉,不施脂粉,便已是素面清绝的潋滟容光,偏生一双乌黑眸子雾蒙蒙的,带着水汽,透出几分柔软的妩媚娇艳,露出的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拿着一枝红梅。

清冷如兰的气质,这天地万物,都没有此情此景令人动容,楚琢心中一片喧嚣。

温落听到诗句便转身,只见到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公子,身着一袭玄衣,还披着件狐裘,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嵌有宝石和金丝镶边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垂下的两条玄色丝冠带,系着一个流花结。

胸间的衣料上还有精致的金丝刺绣,一针一线刺绣的金色麒麟都不是只出自一位绣娘。

而腰间束着的腰带,更是精致华丽,那块系着雕刻貔貅的楚氏玉佩,彻底表明了此人的来处。

同样,楚琢也瞟见了温落要见坠着的刻着双鱼纹样的玉佩,便也认出了温落是洛氏的人。

“没想到有姑娘读过此诗。”楚琢微勾嘴角,轻挑眉目,浅笑道。

“公子不也读过。”温落平淡应了句。

“鄙人楚琢,敢问姑娘芳名?”楚琢浅笑道。

原来是楚氏的家主,温落转身,如碧波伴清澈的眼神,洋溢着淡然,嘴角上扬的角度刚好,看不出多余的神色。

她指腹轻轻转了转那枝红梅,抬起一只手,缓缓展开,接着从天而落的雪花,并未回答楚琢。

楚琢笑意更深,刚准备继续开口,就被远远走来的萧忘川打断了神。

萧昭雪困乏后,萧忘川便让她好好歇息,自己准备来梅园找温落,但还没走近就听见人语声,等看清楚才皱起眉,温落身后站着的是楚琢。

“哟,这不是楚家主吗?这么没礼数在我家闲逛。”

听得出,萧忘川话里全是对楚琢的不善与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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