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木匠忙不迭地往前踉跄了两步,比主仆二人更早的站在了柴房门前。
他轻手轻脚地伸向柴房的小门,伸过去的右手都没来得及发力,门就嘎吱一声狭开了。
先快后慢,粗糙的门板啪的一下砸在了里边的土墙上,扑下来一层薄灰。
灰尘不是一般的薄。
肯定没有闲置太长时间,但是具体闲置了多长时间……却是不好判断的。
“……这柴房,有几天没人进来过了?”
有现成的消息源头,肯定还是直接问省事儿。
不用白不用嘛!
“大概……大概有个九天了?”赵木匠挠着头仔细回想,过了半晌才总算是计算清楚:“应该是有九天了吧,我最近心情不太好,就没怎么收拾……”
确实,柴房里的灰尘就很能说明问题。
里面的杂乱程度,也辅证了赵木匠说法的真实性。
这半个小房间里边儿,除却占据半壁江山的干柴随意堆放之外,余下半拉地面,却是布满了细碎的小根柴火、不均匀露出来的土面上,全部均匀分布着灰尘。
均匀的灰尘什么也不能说明,不过透过这层灰尘去看,土面上连成了一条细线的小黑点儿们,肯定有问题。
这和之前带着淡淡血腥味的黑土,似乎有些相似。
“赵木匠,当初到底是个怎么回事儿……能跟我们详细说说看吗?”
算算时间,柴房应当就是赵雨儿出事那天起开始积灰的了。
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就是案发现场之一,毕竟尸体是在这里发现的——
不是案发现场,至少也是个重要地点。
结合赵木匠的口供、柴房里还存在的一些线索,至少能还原一部分现场了。
“……我那可怜的女儿啊。”
赵木匠一边摇头,一边抽抽噎噎地慢慢说了起来。
“我当时一推开这个破门,就看见了雨儿的手耷拉在那里——”一边说话,他的右手一边指向了干柴堆上面突出来的一根柴火。
那根柴火稍微带着点儿歪,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的意思。
“那手腕儿都直接青了,脖子上一大段的勒痕,我看着都心疼啊!”尺高的大汉,说着说着,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但他的哭腔……不知为何,却是有些刻意。
虽然从声音上分辨,感觉不出什么来,但是情绪酝酿得着实有点儿快了,卞天和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他的泪水就一簇一簇地下来了。
略有些浑浊的泪水,不知为何,并没有让卞天和动容。
“她当时就这样半躺在这里……”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边喃喃些听不清的低语,一边撑着柴火堆坐在了地面上,把自个儿的手腕儿搭在了那根突出来的柴火上。
这根柴火的位置刚刚好,手腕一搁上去,壮汉模样的赵木匠不知怎么的都带了点儿难言的柔弱。
整个身体都倾斜着倚在柴堆上,此时的场面看上去……
真是相当**了。
卞天和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尴尬地轻咳了几声,小厮青竹便了然地窜到了赵木匠旁边,半拉半拽地把他扶了起来,小声劝慰了起来。
距离放在那里,青竹说了些什么他自然是听不清楚,不过很快便能看见,赵木匠被搀扶着站了起来。
这是不是心情转换有些快了?
眉头微微一蹙,很快又放了下来。
看着壮汉的表情略微平静,他再次发出了疑问——
“……能带我去见一见王大娘吗?”
直觉告诉他,这位应该是个关键人物。
赵木匠愣了一下,不过很快还是点了头:“能的,这有什么不能,王大娘就在隔壁呢,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在不在家……”
“那就好,麻烦赵木匠了。”
三人缓缓从柴房走出去,离开的时候,卞天和落在最后面,看着前面勾肩搭背的两人,顺手把柴房的小破门拴上了。
刚才的声音,直接就恢复正常语调了啊……
一点都没有伤心欲绝的意思,赵木匠是在演戏、还是讲了假故事?
许是后者居多。
……
赵木匠说隔壁就是王大娘家,还真就是。
他熟门熟路地行走,甚至连带上了假装步履蹒跚的飙戏时间,好不容易拖了一点时间,结果算算还不到三分钟,便走到了隔壁。
距离是真的很近了。
看着前方如出一辙的破旧大门,他没来由的想到了门当户对这个词语。
这是偶然吗?
肯定不是。
那就是任务给他的隐晦提示了。
“赵木匠,问你个事儿。”
“您问您问,卞公子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我肯定尽力回答。”
“这王大娘家,是不是也有个年岁相近的孩子啊?”
“是啊,她家有个王二狗,王大娘她家那口子早年出去闯荡,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一直都是她一个女人家的在养家糊口,要不是街坊邻居偶尔照顾一下生意……”赵木匠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抬手敲响了大门。
指节和门扉碰触的瞬间,沉闷的声响接连不断地响在了三人耳中。
“……那王二狗也是个好娃子啊,小时候就天天上山捡柴火了,那会儿还没有十岁呢!孤儿寡母的,母子两个人也是不容易啊!”
沉闷的咚咚声一刻不停,紧闭的大门却没有丝毫反应。
敲了有半分多钟,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赵木匠失落地摇了摇头。
“哎,王大娘出去了,这会儿估摸着是去赶集了吧,大早上的不在……对了,今天正月二十!正好是我们村儿每个月赶集的时候!怪不得她不在家里待着!”
正月二十?
那成亲的时间,前天,也就是……正月十了。
有什么讲究暂且不清楚,反正卞天和是先把时间点给记了下来。
总能派上用场的。
王大娘不在,也不能破门而入,所以思索片刻之后,他找到了一个全新的切入点。
“赶集?”卞天和往前挪动了半步,略微加大音量,“您说的赶集是什么意思?每个月赶集……这是一个月就一次吗?”
这种新鲜事情,对于卞公子来说,还是很新鲜的玩意儿。
“对啊,一个月就赶一次集,里边有挺多有意思的东西来着,距离这里也不远……就几里路的功夫,我们小榭头村还是占了郓城在旁边的便宜。”
“那能麻烦您指个路吗?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