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替我磨墨。”

宋昊之看了眼站姿端庄面无表情的宋梨月，略为有些失望，他这个女儿不知怎么养的，养成了维诺沉默的样子。

黎芝庭当年对他便是态度冷淡，他苦苦追求那么久，虽娶得美人归却得不到美人心。故意冷落之，放逐之，同明柔在外相缠绵，她都无动于衷。

因爱生恨，还是近乡情怯？这许多年他都当黎芝庭生的宋梨月不存在一样，不闻不问。

至少吃喝不短，宋昊之不曾觉得自己是个糟糕的父亲。

“是。”宋梨月在他面前不想显得聪慧，既然宋昊之当年那样对娘亲黎芝庭，她早就和他离心离德。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韬光养晦，扮猪吃虎才是正道。

她一句话不说，挪到书桌边探出手来研磨朱砂红墨。只做事，不多看，不多说。

“今年多大？”宋昊之忽然问她。

宋梨月心里有些嘲讽，是女儿太多了，父亲便连哪一个多大都记不得了。

她研墨的手不曾停，淡声答道：“回父亲，女儿十五岁，还有三个月满十六。”

余光瞥见宋昊之点头思索片刻。

“可知道三皇子殿下有些中意你？”

……

宋梨月心里犹如被碾碎的叶子一般，说不上什么情绪。

前世傅凌轩求娶她，宋昊之其实是不愿意的。

他显然认为宋云柔更合适做皇后，宋梨月这个女儿的背后还有黎丞相府，终究利益不能让东平侯府吃下。

如今是宋云柔变为弃子舍给太子了，她宋梨月才终于有机会捡别人剩的了？拿她做替代品，真把她从头到里都恶心透了。

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女儿不知。”

宋昊之停下笔，放在笔托上看她，缓声道：“你长这么大了，我都不知道你长得这么像你娘亲。”

你还好意思提娘亲？

“是为父多有疏漏，你原是我们宋氏出落得最好的女儿。”

这话当然不完全假，只论脸，宋昊之统共七个女儿里，没有一个女儿胜过宋梨月。

只是先将宋梨月捧得高高的，多年来尝不到父亲的关怀，此刻终于赏给她了，是叫她感激涕零发誓永远为东平侯府卖命吗？

呸，他是不是永远不懂得一个道理？凡是个人在她最需要是苦苦盼不来，就会生出蓬勃的怨气，再给予时，只会让她更加愤怒。

“父亲谬赞。”

宋梨月低垂眼睫，朱砂红墨似鲜血，晃得她眼睛有些发痛。

“既然三皇子青眼你，便争一个正室。”

没有商量，没有询问，没有尊重。

宋昊之完全忽视了宋梨月作为女儿的心情，好像下棋一般，一枚棋子落在何处最好，就用在何处。

“云柔其实心里爱慕三皇子，父亲。”

“她嫁给太子，板上钉钉。你无需多虑，为父给你铺路，你只需安心取得他对你的心。”

宋梨月胸腔里窜动着怒气，不知为何也替宋云柔不值得，想起宋云柔马车里向林晚炫耀父亲对她如何如何好，这一切更讽刺。

她们的好父亲啊，简直像勾栏里的鸨母，向各路权贵兜售着一个一个女儿，为得是通往权势滔天的青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