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只觉得扼住自己喉咙的手在慢慢发紧，耳边传来一阵冰冷的警告。

“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都说出来，否则我掐断你的脖子。”洄兰眯起眸子，威胁。

乳母简直受不了洄兰的视线，像是能刨开她的内心，把自己最肮脏，最想要极力隐藏的东西生生扯出来，逼迫她去直视它。

“是...是我。我给少爷打扫房间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写着这个计划的纸团。我知道少爷仁慈，狠不下心，随即就替少爷做了那件事。”乳母睁开看见，看着洄兰瘆人的眼神，又吓得赶紧闭上。

“后来少爷被抓，我财迷心跳，就想拿着钱逃跑......”乳母还未说完，就感觉自己脖子被越掐越紧，窒息感开始袭来。

只听这个如同鬼魅的女子淡淡道：“还不说实话?”

乳母吓得心头一颤：“是我故意陷害少爷的，让少爷去做替罪羊。呜呜呜，少爷对不起，乳母知道错了，对不起。”

“哼，很好。”洄兰冷笑一声，手上加重的力度才松了些。

乳母感觉自己又能重新呼吸过来，还没缓过神来，只听眼前的女子又接着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江寻被下了毒？”

“前...啊，我刚开始就知道了。”乳母本想扯谎，看着洄兰的眸子，却是不敢了。

这个女子方才说过的话，她都犹如在耳。她心里清楚，此刻要是自己还在说谎，这个女子恐怕真的会说话算话，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夫人还在的时候，姨娘就收买了我，让我替她办事。后来姨娘要陷害了夫人，让我作证，我有把柄在姨娘手里，于是只得照办。”

洄兰看了看一语不发的江寻，觉得自己将事情一点点揭开，像是对他有些残忍。但是又觉得这些都是他应该知道的真相，尽管真相的背后尽是一把把尖刀。

“后来姨娘陷害了妇人，把没有娘亲的少爷接到了自己膝下抚养，不曾想却是安着想害死少爷的心思，一直在少爷的饭食里下毒。刚开始我都会偷偷换掉，把换好的给少爷送去，后来却是被姨娘发现了......”

“住口，别说了。”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的江寻哑声道。他再也听不下去了。

“你走吧。”江寻道，却是对乳母说的。

洄兰依言松开手，让乳母重获自由。

“少爷。”乳母跪倒在地，想乞求江寻原谅。

“滚。”江寻别过头，唇齿轻启，说了一个打破乳母所有希望的字。

乳母抹了一把眼泪，拾起地上的包袱，包袱内发出金银玉器撞击的声音，显得一切都极为滑稽又可笑。

洄兰看着江寻站得挺拔，明明是瘦弱是身躯，却强撑这一口气来的样子。

“走吧。”她开口。

江寻不明所以，抬眼看了看洄兰：“什么？”他让乳母走了，这个案子就找不到真凶，而他就只能是那个畏罪潜逃的凶手。

他不知道自己该逃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再逃了。

“和我走吧。”她见不得他过成这样。哪怕是和町止只有一点点像的人，都不能活成这样。

而且她在江寻面前施法并没有顾忌，只怕江寻已经知晓她不是普通人了，既然知道了她的秘密，那人还是要放在自己跟前最安心。

她自我催眠的如是想着。

看着手里提着一只有几个脚印的兔子花灯，带着面纱的女子，迎着溶溶月光，用沉寂的眸子看着他。

他见过她不戴面纱的样子，就在春意茶楼旁边的包子铺。那时的他感觉身后有一道探究的视线朝自己看来，他转头，目之所及的是一个比月光还要白上几分的女子，眉清目秀又带着些冷。

明明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麻烦，应该躲得远远的才是。但是听到女子说的话，他喉咙滚了滚，鬼使神差的答：“好。”

洄兰带着江寻来到了淮河边，七夕宴早就散了，此时的淮河边除了她和江寻，再无别的旁人。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处皆是一片星星点点的花灯，随着泠泠波光越飘越远。

江寻以为她想放灯，于是静静的候在一旁。却只见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正拿着兔子花灯像是要递给他。

他木木的结过，不知这女子要做什么，于是抬眼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洄兰手指轻轻一划，花灯上的香烛便亮了起来。

“你去把它放了吧。”洄兰说道。

只见江寻乖乖蹲下身子，把花灯放到水上，刚想松开手，却又听她道：“把你的过去的不幸都交给它，以后你会过得很好。”

江寻低着头，眨了眨眼，看不出在想什么，只是慢慢放开了拿着花灯的手。

洄兰再带着江寻回到春意茶楼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平时三楼里只有水黛和洄兰，还剩着很多空房间，洄兰便把软塌搬到隔壁房间让江寻先住下，其他东西等明日再去置办。

洄兰回到房间，躺在床榻上，看了看皎洁月光，思绪飘远。

自己这样对江寻，甚至不惜暴露了身份也要想护着他，只因为他像町止吧。

她要是见了町止一定要和他说，自己在凡间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像他的人，但是过得很惨，所以自己想要保护他不受欺负。

慢慢起了睡意，却忽然听到旁边房间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是了，饶是江寻再冷静异常，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都一语不发，始终给洄兰一种很成熟的感觉，以至于自己都没有把他当做孩子看待。

但他不过只是一个少年罢了，还是会软弱，会落泪。

这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第二日，洄兰起的晚，抬眼看了看已经是日上三竿。还是困意十足，本想接着睡去，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

连忙起身洗嗽一番，衣饰都穿戴好，随意挑了一个青色面纱戴上，才到隔壁敲了敲门。

过了半响也没人应声，洄兰只好看门来看，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一张软塌，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去了哪？洄兰心下奇怪，这个节骨眼上江寻应该不会乱跑才怪。

因着昨天茶楼出了命案，众人皆是惊魂未定，于是茶楼今日关了门，准备先好好把事情处理完，再重新开张。

洄兰一路从三楼下来，都是空荡荡的。许久不见茶楼这般冷清了。

下了楼就见刚刚自己一直在找的江寻正在桌上吃饭，同桌的还有水黛和阿黄。

江寻见洄兰来了，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筷，手足无措的站起来，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他本来也本想乱跑，只是一大早他一睁眼就看见了水黛姑娘，正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给昨天带他来的女子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