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罗站在屋檐下,躲避着连绵的细雨,一脸烦躁不安。
路过的含芝凑上前去,“怎么了?碧罗妹妹,怎么一脸不高兴?”
碧罗看着手里的竹篮,撇着嘴,“还不是后苑住着那个老头儿。又老又臭,什么活儿都干不了,还成天的要人伺候。一日两顿饭,容姑姑都让我去送。”
听完这话,含芝转转眼珠子,在一旁出主意,“那还不简单?随便差个人去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妹妹你亲自一趟一趟跑。”
碧罗看看竹篮子里头的饭菜,咬牙切齿,“不行,还真得我去,这老头儿脑子不太正常,若是再惹出什么事端,到时候可不好收拾。”
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你可不知道,那老头儿实在是烦人得很,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成天挑三拣四、使唤人。”
含芝浅浅一笑,拉住碧罗说道,“妹妹,要不人人说你心思单纯呢,你让旁人去,哪怕就是那老头儿真惹出什么事端,也怪不到你头上。
妹妹若是心思再活泛些,让素日里那些个趾高气昂的、目中无人的去,后头发生什么事,那可就是她的责任了。这可是上天送上门来的机会,妹妹还不好好把握?”
碧罗会意,两人视线落在远处挑水的舒泯身上。
碧罗看看竹篮,“老头儿,我先给你加点菜吧,不然你可吃不饱。”
碧罗勾起唇角,“舒泯——”
舒泯极不情愿地转过头来,自己真的是很讨厌这个尖利的声音。
直到接过竹篮,舒泯这才想起后苑上头住在破窝棚里头那个怪老头儿。
近日阴雨连绵,那地方又潮,想必老头儿没少遭罪。
舒泯有些歉疚,自己答应好帮他修缮屋顶的,一转脸就忘了个干净。他定然以为自己是故意诓骗他的。
心里有些歉疚,所以送饭这事,舒泯答应得十分干脆。碧罗和含芝都有些意外,舒泯懒得与二人解释,爽快地接过竹篮,转身就上了后苑。
远远地,便看见自己上回帮他盖在顶上的芭蕉叶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
舒泯加快脚步上前,下着雨,老头儿无处可去,想来应是在屋里。
舒泯附耳静静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老孙静静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只着一身单衣,雨点子从屋顶的缝隙中滴滴答答落进来,落在老孙床铺上,却没能将老孙弄醒。
舒泯四下里看看,拿过一个还粘着饭粒子的破碗放在床上接雨水,避免雨滴将床铺洇得更湿。
老孙咂巴咂巴嘴,翻过身来,慢慢醒转过来,两眼还有些发懵。
待看清眼前的人是舒泯之后,一下跳起来,鞋都来不及穿,气冲冲地朝舒泯冲过来。
正要破口大骂,眼角余光瞥见舒泯手里拿着的竹篮,两眼放光,一把夺过舒泯手中的竹篮,掀开盖子,拿出饭碗就朝嘴里扒,两个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
舒泯皱起眉,“不是有人一天两顿给你送饭嘛,怎么还是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老头儿许是因为吃得太急,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舒泯赶忙过去,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
刚拍两下,老头儿噗地一声,将嘴里的饭一口吐了个干净,将饭碗丢到一旁。
来不及说话,一把端起床铺上的破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老头儿眨巴眨巴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碗中的水道,“这水怎么一股子腥味儿?”
舒泯立马转头看向窗外,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道,“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老头儿被她带偏,也扭头去看窗外,自言自语道,“哪里就不会停了,眼看就要停了,你看东边那朵云......”
看了半晌,感觉还有什么事没做,扭头看见身边的舒泯,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扭脸开始对舒泯破口大骂,“你个小丫头,可真是不厚道啊,老儿我好生给你保守着秘密,你倒是好,给我送上来一碗馊饭。是不是盼着老儿我快些死了,好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馊饭?
舒泯拿过老头儿丢到一旁的饭碗,凑近闻了闻,的确有股酸臭味儿。
舒泯拿过筷子,轻轻扒拉,差点没吐出来,饭菜中间赫然夹着几只绿头苍蝇。
舒泯赶紧拿饭把苍蝇盖了个严严实实,生怕老头儿看见。
自己光是看见就已经胃里翻江倒海了,更何况是多少还咽了些下肚的老头儿,若是让他看见,那还不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啊。
老头儿在一旁冷哼一声,“原本想着你这小姑娘多少欠我一个人情,怕是会送些好饭好菜上来。没想到,你和头先那个丫头一个德性,都没安好心,一点都不知道尊老。”
头先那个?
是碧罗吗?
舒泯向老头儿问道,“是那个眼睛大大、眉角有一颗红痣那个姑娘吗?“
老孙想了想,点点头,“对,就是她。”
舒泯眼中一沉,还真是会挑软柿子捏啊。
又扭头看看老头儿,怪不得几日不见,明明不用干活,却还是瘦得皮包骨头,比原来还瘦下去些,现下活像一具骨头架子。
舒泯将饭碗又原封不动地放进竹篮里,转身就要走。
老孙一把拽住她,“怎么,这就要跑么?”
舒泯晃了晃手中的竹篮,“你还想不想好好吃饭了?我去给你端新鲜的来。”
老孙犹豫一下,趁着这个空档,舒泯跨上竹篮子匆匆下了后苑。
舒泯迳直找到了碧罗,堵住她的去路,定定看着碧罗,不发一语,目光却极锐利。
“你做什么?”碧罗不耐烦地喊道。
舒泯打开竹篮递过去,“这是人吃的么?”
碧罗伸长脖子看了一眼,转作不明白,“这是什么呀?”
舒泯将里头的饭碗拿出来,凑到她面前。
碧罗捂住鼻子,连连后退,“这什么东西?臭死人了,快拿开!”
“你也知道臭,那还拿给老孙吃。他是个老人,又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使这些技俩?”舒泯高声问道,自己是真有些愤怒,老孙长得有几分像祖父。莫名地,舒泯就是想维护他,让他在寒苑过得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