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勖记得,罗衍上次请客就是在一餐厅。他知道京城大学的一餐厅距离大礼堂并不远,顶多也就几百米的距离。不知道罗衍为什么连这点儿路程都不愿意走,跟大家一起坐在会场里看看节目,聊聊天热闹热闹多好。
三个人肩并肩走在路上,刚绕到明心湖岸边,就见到一群人坐在岸边的长椅上休息,为首的正是凤勒集团的执行总裁舒云勒。
舒云勒单独坐在一张长椅上,寒江月和另外两各保镖站在他的身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其他几位秘书散坐在旁边的长椅上聊天。
舒云勒见到程宗勖、李馨华等人面色先是一喜,连忙站起身迎着三个人走了过去,冲着大家微微一笑。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走吧,中午我请客,地点你们来定。”
不等宗勖作答,舒云勒继续向李馨华说道:“不知道李女士愿不愿意再为我做一次导游?”
程宗勖本来说要去一餐厅,忽听舒云勒如此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扭头望着李馨华,低声道:“地点,还是你定吧!”
李馨华也没想到舒云勒竟然会对自己这么热情,虽然对自己更热情的男生还有很多,但是其本上都属于比较讨厌的那种。不知道为什么,李馨华对眼前的这位还算年青的商界大佬舒云勒的热情并没多少厌烦的情绪,反而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也许是听了程宗勖的话,也许是因为舒云勒同样也是她的偶像的缘故吧。
李馨华不自觉地脸上一红,跟着低声道:“还是去一餐厅吧!那里宽敞。”
“一餐厅?”
“好好好!校园氛围浓重,确实是好地方。”
舒云勒先是一怔,紧跟着表示十分赞同,接着身子一侧右手一摆,很有礼貌的做了个请的手式,“请!”
向酉雪冷眼旁观,其实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舒云勒对美女校花的异样目光满满的完全没有要掩藏的意思。低头看看自己瘦瘦的身材,顿时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忍不住看了程宗勖一眼,心里多少产生了些不安全的感觉。
这次,李馨华大大方方的与舒云勒并肩走在前面,又做起了忠实的导游。
向酉雪拉着宗勖的手,忍不住问道:“将来你发达了,会不会像舒总这样找个校花轧马路啊?”
宗勖心中一动,也意识到了舒云勒对李馨华那种非同寻常的感觉。不过他对这种事情从来都不以为意,低声道:“妄想多了,老得快。我跟别人不一样,放心吧!”
“那好,今天晚上你送我回家。”
向酉雪将信将疑,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句话里似乎充满了暧昧的味道,脸一红,慌忙解释道:“我外公外婆早就想见你啦!”
程宗勖也是脸上一红,他倒不反对跟向酉雪回家,只是今天晚上他还要去泰凯利超市接受科委委派的特别实验组组员选拔委员会的问询。
“今天晚上有事,改天吧。”
果然,这次的答案仍然一如既往。
向酉雪一股热情顿时熄灭,没好气地说道:“你每次都这样,真不知道你成天都忙些什么!”
程宗勖抬头望着湖面,淡淡地说道:“我?忙的自然都是大事。”
“切!”
向酉雪无可奈何,只好低头走路。
一餐厅,身着校园正装的罗衍站在东门外,迎接走过来的几个人。
“老罗,你的架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刚念了两本经,就扮起如来佛祖了。我大老远地来一趟,你不去大门口候着也好意思?”
程宗勖一见罗衍先就调侃了一句。
罗衍笑了笑,然后淡淡地道:“你日理万机,我是闲人。自然是你忙前忙后,为人民服务。至于我嘛!呵呵……”
罗衍看了眼舒云勒,余下的话便没有说出口,跟着说道:“舒总,你好!”
舒云勒打量着罗衍,单看其外表的风彩与程宗勖不相上下,只是少了几分英气,多了些恬淡。
舒云勒上前与罗衍执手问好,罗衍丝毫不介意他看向李馨华的眼神,与他相谈甚欢,让大家往里请。
为了营造良好的氛围,舒云勒只让寒江月陪着自己进了餐厅,其他人都去别的地方找饭吃了。
餐厅里的学生很多,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菜品也是多种多样。舒云勒提出这次由他做东,让大家选自己最爱吃的菜。
罗衍没有表示反对,走去选了几样简单的素菜,要了两个馒头。宗勖选的菜也差不多,没有丝毫荤腥。
不过,罗衍选择素食是出于他近来的宗教信仰。而程宗勖选择素食,则完全是因为他的体质,胎里素,生下为只能吃素,沾不得半点荤腥。
素食主义由来已久,在国际上流传甚广,信众非常广泛。
有科学家作过研究,肉类当中的有害物质较之果蔬类食品要多出百倍不只。常年以肉类为主的人,不但口臭严重,大小便异味重,发生重大疾病的机率较之常年素食的人要高出十几倍。
素食主义者也确实得到了诸多益处。像程宗勖,自从出生以来,还从未生过病,身体始终保持着极为健康的状态。
好友岳阳明原来就是个病秧子,与宗勖接触的时间久了,也接受了素食主义。两年以后,身体素质产生了根本的变化。原本每年要感帽七八次的他,这两年已经减少到最多一次,而且每次生病的症状表现得极其轻微,不细心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又生病了。
舒云勒见多识广,当然知道素食的好处,不禁对程罗二人大加赞赏,并且表示以后要向两个人学习。
程宗勖不能食用荤腥这件事,向酉雪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怎么这个罗衍也变成了素食主义者了呢?忽然想到刚刚自己提到罗衍的时候,李馨华那种黯淡的神情,陡然间明白了些什么,忍不住望了李馨华一眼,然后冲罗衍质问道:“罗衍,你不会是想当和尚了吧?”
李馨华闻言,神色更加黯然,眼框里泛起一丝浅浅的泪水。
罗衍的神情则平静如水,看起来修练得不错,淡淡地说道:“我现在已经是西泉寺的在家居士,出家嘛!当然想过,只不过日子还没定。但是,到时候我一定通知你和宗勖到西泉寺现场观礼。”
“你!”
向酉雪气不打一处来,跟着拍了下桌子,恨恨地说道:“那,馨华姐怎么办?你这叫作始乱终弃,知道不?”
罗衍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恚、求不得、五阴炽盛。早几天分开,晚几天分开又有什么分别呢?到头来还不是一抔黄土各奔东西。”
面对这种高论,向酉雪无言以对,气得直翻白眼,撒泼道:“反正你就是个不负责任的大渣男,不忠孝不仁不义,始乱终弃蛮不讲理,南辕北辙不知东西,守株待兔还饿不死你……”
“好啦!”
宗勖听她泼劲发作,又要没完没了,连忙厉声制止。酉雪急忙住嘴,跟着冲他吐吐舌头,果然不再撒泼。若是换了别人,不骂他个口干舌燥、天荒地老决不收兵。
程宗勖冲罗衍微微一笑,道:“说不定到时候我也想出家了,怎么办?”
向酉雪一听立刻急了,“你敢!你敢出家,我就带人去把庙拆了!”
哪知,罗衍淡淡一笑,用手一指宗勖,“你不能出家,首先她不同意。其次,能者多劳,你还要为国家和民族尽忠职守呢。”
这句话倒是大大出乎向酉雪的意料,与宗勖对望了一眼,两人不觉相视而笑。
“说得也是,我的事情还多着呢。”
舒云勒忽然插口道:“罗大师,我现在有几个疑问,不知道你能不能解答?”
程宗勖想不到舒云勒这种人居然也会有问题要向罗衍请教,顿时来了兴趣,说道:“嗯,舒总的问题一般人必定答不上来,我也很想听一听。”
说完,宗勖心中一动,继续道:“我看这样吧!老罗,咱们打个赌好了,如果你答不上来的话,就直接打消出家的念头,以后也别再提,你说好不好?”
舒云勒面带为难地道:“这么做,恐怕不太好吧!有点强人所难了。”
罗衍面带微笑,语气仍旧平淡如水地道:“趁着我现在还没有出家,就跟你赌一把好了。条件就像你说的那样,但是,如果我答上来了,宗勖,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程宗勖一怔,委实没有想到罗衍也向自己提出了要求,转念一想倒也合情合理。于是宗勖也学着他的样子和语气,淡淡地说道:“好。什么条件?尽管放马过来。”
舒云勒童心忽起,笑道:“我给你们两位做个保人。”
李馨华和向酉雪均是面色如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毕竟男人的世界,她们还了解得太少。
罗衍道:“李馨华是你的老同学,希望你以后能继续照顾好她的生活。如果有可能的话,你们……”
向酉雪立即出言阻止道:“哎!打住啊!赶紧给我打住,别再住下说了,否则我可要骂人啦!”
罗衍也不理她,转头冲舒云勒道:“舒总,我首先要究正您一个错误,大师是对佛陀的称呼,除此之外,不可以用来称呼任何人。菩萨也只能称为大士,何况凡夫俗子呢。”
舒云勒笑容顿敛,点点头,“小时候家里穷吧,倒没想过别的。但是,你说到现在吧,生意越做越大,钱呢,是越赚越多,有些问题我反倒越来越搞不懂了。听说佛教研究的是人生的终极问题,所以我想问的问题也是关于人生的根本问题。”
罗衍点点头,摆手道:“舒总请讲。”
舒云勒抬头望了望天空,低头看了眼对面的湖水,缓缓说道:“都说男人的世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事业为重。又说男人的世界充满了追求,财富、权力、女人,知识、境界,为他人、为自己,总之人活着就要有点儿念想,要时刻想着出人头地。”
“可我现在总觉得,富而不贵是失败的人生。生活比不上家里的保母安闲舒适,说到赏心悦目又比不上终南山中的隐士,享受甚至比不上妹妹怀里抱的那条狗。”
“妻离子散是惨淡的人生。反倒比不上远在老家农村里的那位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老大爷,起码他们除了累点苦点,不用费尽心机成天瞎算计,活得心安理得,如此说来他们也算得上成功。”
“那么,到底什么样的人生,才算得上是成功的人生?成功的人生,到底应该拥有些什么?到底应该追求些什么?到底应该怎样生活、工作和学习?”
没等罗衍开口,程宗勖先是一笑,道:“舒总您这番话,倒是让我想起了铁勒真临终说得那句话,‘杀得人多到底算不算英雄?’”
其实,宗勖这句话多少有些打岔的意思,他想借机打乱罗衍的思路,期待着他能回答地驴唇不对马嘴,这样李馨华也就可以安心了。
舒云勒道:“宗勖,请不要开玩笑,听听大……不,听听罗居士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