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二刻,司礼太监手捧皇太后懿旨,登上大殿最上一层台阶,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司礼太监的品级很高,乃位在三公之下,列于九卿之首,民间俗称九千岁。
因为司礼太监常年随在皇帝身边,接触到的都是国家最高机密,很容易瞒着皇帝专横弄权。历史上,许多王朝都败在这些飞扬跋扈的太监手里,其中以明朝为最。
这位司礼监名唤莫力食,此时听到钦天监的钟声,知道吉时已到,立即向下传达钧命:“吉时到!恭请皇帝陛下,圣驾……”
百官一齐抬头,但见皇袍盛装的栖凤公主李凰澜在两名宫女地搀扶下,缓缓步上崇正殿的宝座,后面有八名宫女为她抬着登基礼服那长长的尾巾。
待女皇帝李凰澜就坐后,莫力食展开手中的圣旨拔高嗓音道:“奉天承运,仰承皇太后慈喻,先帝衷宗皇帝位下,栖凤公主李凰澜,仁义忠孝,颖慧聪敏,宜应即皇帝位。今敕命其为德诚英明孝感天地圣仁女皇帝,即刻登极!”
莫力食宣读完懿旨后,将其捧给李凰澜身边的贴身侍女,接着便宣布登基大典的最后一项,百官叩拜。
“德诚英明孝感天地圣仁女皇帝即皇帝位!百官叩……”
莫力食话未说完,众人就听到空中有人言道:“慢着!天意如何,又岂是尔等能够知晓的!”
这句话是明显的男子声音,只是声如雷震,令整个神都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如果闭着眼睛听起来,仿佛整个天空都在发出声响,让人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
众人抬头一齐望向天空,却只见到蓝天上点缀着几朵白云,阳光明媚,连只鸟雀的影子都没看到。
但是,正因为这声音来的奇异,让那些心怀不满的臣僚们顿时感觉到一丝意外的惊喜。大家交头接耳,互相询问,谁也说不上来这声音究竟是什么意思。
范崇郑和朱愠卉眼见就差最后一步,李凰澜的帝位便算确定下来。然而恰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天上居然有人说话,显然是要阻止登基大典继续进行。
两个奸臣对望一眼,脸上都是惊惧万分。尤其是范崇郑更是恐怖异常,他在那天晚上见过凤凰临凡之后,已经开始相信天威难测的说法。
而范崇郑此时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是在逆天而行,偏偏又在这个时候听到天上传来人声,无异于直接将他打下了十八层地狱。
朱愠卉见范崇郑满头满脸都是汗珠,顿时一头雾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地问道:“姐夫,你这是怎么了?不过一句话而已,至于吓成这个样子吗?我甚至都觉得刚才是我的耳朵出了毛病,出现了幻听。”
“对对对!肯定是耳朵出毛病了,大家全都幻听了。”
“不错!朱大人言之有理。”
“您老说是幻听,那肯定就是幻听。大伙儿说对不对?”
“娘的!等会把太医院都叫来,给大伙全都他娘的号号脉。”
“这个主意不错,我看行。”
朱愠卉不再理会范崇郑,冲着台上的莫力食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登基大典继续进行。
莫力食会意,当下扯着嗓子继续道:“德诚英明孝感天地圣仁女皇帝即皇帝位!百官……”
说到这里,莫力食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侧耳顷听,这次并没有再出现“幻听”,于是继续喊道:“叩拜……”
然而就在他那长长的尾音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众人只觉得头顶上的阳光不知道被什么给遮住了,慌忙抬头再次望向天空。
只见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只硕大无比的飞鸟。
莫力食站在殿上,正对着殿口,抬头刚好见到空中多了一只混身披着金色翎羽的大鸟,长颈细身,三根尾羽灵动飘逸,像极了传说中的凤凰。
此时,大殿内外的文武百官也都已经认出了空中的巨鸟是凤凰,胆子小一些的已经坐到了地上,胆子大些的虽然还挺身站着,身体也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摆子。
众人只觉得,凤凰的巨翼展开足足覆盖了崇正殿前广场的大半。皇城内外的君民人等,此时也都看到神鸟浮空的奇景,胆子大的便开始指指点点,称为神异。
事实上,最关心这只凤凰来去的自然还是与皇位直接相关的三个人,即栖凤公主李凰澜、常平公主武淳凤、废帝李胆。
李胆年纪虽轻,却颇有心机。
他见到这只凤凰虽然展翅浮空,但过了这许多时候,却没有见凤凰的翅膀拍打过一下,觉得十分诡异,忍不住向身边的亲卫问道:“你们说,这只大鸟为什么不拍下翅膀呢?”
一众侍卫及同围的皇室宗亲,听他这么一问登时也都注意到这个现象。
只听一名侍卫说道:“这凤凰既然是神鸟,自然不与凡间禽类相同。”
旁边众人听了他的说法,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李胆听说后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跟着站起身来,仰头冲空中问道:“请问这位神鸟,您既然来到凡间,可是上天有什么旨意要传达吗?”
此言一出,包括百官在内的众人,不管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全都竖起耳朵,准备聆听上天的圣意。
谁知凤凰并没说话,而是向下一低头,将尖锐的长喙对准朱愠卉和范崇郑,跟着从嘴里吐出一道火龙,奔着两个奸臣烧过去。
凤凰之火极为怪异,刹那间,朱愠卉和范崇郑甚至还未来得及张嘴呼痛,身体便已经灰飞烟灭,地上仅留下两片黑影。
其余的众人顿时吓得大惊失色,准备四散逃命。恰在此时,从凤凰背上轻飘飘落下一人。
只见此人,身上穿着飞天似的衣服,落地之后,轻启莲步来到百官面前,声音清脆悦耳。
“我乃飞天仙子是也!今时前来,正要向尔等传达一份旨意。”
说话的同时,暗中用上了凤凰宫秘术“空谷回音”,以便让皇城内外的人们都能听清楚自己这几句话。
这位飞天仙子不是别人,正是凤凰骑士项尤雪。
她是按照程宗勖的要求,以凤凰骑士的身份来参加登基大典的。只不过,她并不是来向李凰澜道贺的,而是要招按照程宗勖的意思,把皇位仍然还给铭皇李胆。
皇城内外的众人,听说飞天仙子要代天宣旨,立时不论官阶大小年长年幼的,全都就地跪下,纳头叩拜俯伏在地。其中自然包括李胆、李凰澜、武淳凤,以及后宫的那位皇太后魏氏。
项尤雪昂首睥睨,脸上的神情傲然无比,此时的她确实有狂傲的资格。只听她学着刚刚莫力食的口吻朗声说道:“奉天承运,责成飞天仙子代为传喻,民间帝王之更叠,本应按天数行事。只因奸臣当道,欲逆天而行,上甚为不悦。今奸臣已除,天下君民人等皆应归数。现,李唐天下当归于正统,铭皇李胆仍居帝位,万民不得再生疑异。钦此!”
“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城内外,顿时万民高呼,声音直达霄汉。
项尤雪宣旨已毕,不敢再作停留,纵身跳上凤背,轻击凤颈,跟着一人一凤瞬音消失在天际。
百官抬头望着空中,却见到空中忽然落下一个卷轴,黄卷弥封,上书四个大字“李胆亲为”。
此时,应数而生的新帝李胆已经在侍卫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立即有侍卫跑过去拾起卷轴回来后用双手捧给他。
李胆接过卷轴,拆掉弥封展开后细看。
但见,卷轴的正中画着两位姑娘,容颜栩栩如生,仿佛真人印上去的一样,下面还注着一行小字“找到这两个人”。
李胆脸上的神情顿时微微一怔,嘴巴动了两下却没有出声。
随即合上卷轴,在亲卫的陪同下步入崇正殿,直接回到自己的宝座之上。先前坐在龙椅上准备登极的栖凤公主早在宫女的陪同下逃回后宫去了。
铭皇李胆即刻宣旨,命百官归班站好,然后传下三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上说,赦免所有参与此次逆谋的一切军民人等,盖不追究,朱愠卉和范崇郑已死勿论。同时大赦天下,所有罪囚均按其罪行给予减免。
第二道旨意上说,安抚那些因此次逆谋而被伤害的臣民,或封或赏,各有不同。
第三道旨意上说,命大将军戚威禁接掌左卫大将军,命大将军程铁省接掌右卫大将军。同时免去范家四子的一切公职,限期归乡颐养天年。召回尚在戍边的大元帅武思钥,以便为其两位兄长办理后事,同时命副元帅李扑射代掌兵权。
待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李胆又颁下第四道圣旨,亲帅文武百官前往天、地二坛大行祭典,感念天地之德。
经此一役,铭皇李胆实质上掌控了大唐王朝的军政大权。一时间万民称庆,北方的突勒及南方的蛮族也都罢兵议和,开始向神都纳贡。
至此,李唐天下在被武宫婵挠乱了近二十年后,终于彻底归于李氏皇族正统。
不知道为什么,李胆却对那份天上落下来的卷轴不闻不问,完全没有任何举动。经身边的亲随提醒过几次之后,仍然是我行我素。说得多了,他便回你一句“与民生息方才顺应天意”了事。
不过,他不着急,有人着急。
程宗勖和项尤雪并没有按照原定计划直下江南,而是与郝尚智等一同留在了神都,他们要在这里等着李胆寻人的消息。
但是令众人没有想到是,铭皇李胆并没按照他们预想的那样下旨,命天下万民四出寻人,而是不分昼夜地忙着处理朝政大事,此外没有任何举措。
项尤雪和郝尚智均对程宗勖的这个办法嗤之以鼻。郝尚智说他这是“没赔夫人没赔兵,就是没有捡对人”。项尤雪虽然不敢明着嘲笑程宗勖,但是仍然很隐晦地说他这是“甘当无名英雄,令人敬佩”。
程宗勖自然不能就此算了,耐着性子等了十天,仍然没有见到李胆有任何举措出来,于是决定亲自去找他谈谈,问问他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的嘱托?
在他想来,像这样的大事,就算李胆一时想不起来,他身边的人也会时不时提醒他的。显然,李胆必定另有打算,只是还不被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