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有两间房,以五色珠帘隔挡开来,珠帘内又装了层轻薄如纱的鹅黄色软帘,隐约可瞧其里面晃动着两个身影,在紫色灯光下萦绕着媚色的紫。从外面看去,帘内两人是在大胆行不矩之事。
一丝耻辱感袭上心头,萧琰压住心口之火,朝身后老鸨摆手。
老鸨识相,谄媚笑着退了出去。
他走过去正欲撩起珠帘,这时,有轻缓如流水的琴声传出来,辩不出是男是女所奏。两人倒真是有雅兴,怕惊动里面两人,他动作轻柔掀珠帘走进去,唰得一声,里面软帘被他狠狠拉开。他就是要让这对狗男女彻底暴露在外面,腰间佩剑也是同时出鞘。不过,眼前景象并非他在外面所看到的。
上官瑶正百无聊赖的斜靠在梨木软塌上,一只纤纤玉手转动着只白玉酒盏,痴迷望着华止的双眸,在见到他突然闯入,不禁面露惊色。
而华止就坐在上官瑶对面,抚弄琴弦的手因萧琰手中冷剑指着自己,惊惶失措之下弄断了一根琴弦,惨白着脸,结舌问:“你,你是什么人?”
方才在外面是灯光光影错叠造成了他视线出现错觉,这样看去,两人本是离着一段距离。胸中压着的那团怒火才稍稍熄灭了三分之一。细看男子,他呆住了,不可思议摇头。是胥影?又不完全像,在与胥影有一副铁骨铮铮相似的面孔上却透出了女子的阴柔之美,他不过是长相肖似胥影罢了。他不免冷笑出声,目光恶狠狠扫向上官瑶。
“萧琰,你怎么来了?”上官瑶几曾料到萧琰会来找她,被他抓了个现形,她有些无可遁形。半仰在软榻上的身子早已坐正,低首将半垂在身上的淡紫色貂绒披肩扯回肩上。声音因为心虚高了几份,似隐含着责怒。
半夜私会别的男人,还有脸问他怎么来了。萧琰干脆将剑抵在华止脖子上,只差分毫便会要了华止的命。“深更半夜你不回府,我来接你回家呀!”
“那你先放下剑,我随你回去便是。”上官瑶生怕冷剑伤了华止,起身向前几步想要夺了他手中剑。
萧琰肺也快炸了,她为何做错了事,一脸无愧的样子。干笑两声,剑离开华止脖子,直指向她,颤声问:“公主不准备解释他是谁吗?”
眼见剑尖刺向上官瑶,华止突然扑上去抱住上官瑶。剑刃哧啦刺穿华止衣衫,萧琰猛收剑回来,才不至于出了人命。
上官瑶却无比紧张华止,脸变色同时,连声音都变了。“华止,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
胸口有丝疼痛蔓延,片刻遍布全身。萧琰无声冷笑,气得身子不住抖动。他明媚正娶的妻子此时怀中抱着一个男姬,当着他面,叫他难堪。
“萧琰,有气你冲着我来,不管华止事。”上官瑶检查华止无碍,起身气呼呼指责他。
她来嫖妓,倒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他萧琰爱得真是低贱卑微,想他堂堂南楚世子,岂容妻子在外面嫖男人,传出去岂不成天下人笑柄。一挥剑,再次指向华止。“我今晚就是要杀了他。”
“萧琰,你疯了吗?我回去和你解释,回去和你解释好吗?”上官瑶急了,双手紧紧抓向他挥剑的手臂,因紧张呼吸有些急促。
眼前这个男人,竟得她如此垂爱,萧琰嫉妒与恨得快要发疯。手臂被她抓着,望向她,见她眼中流露出祈求。
他对她失望至极,狠狠推开她,连着手中剑倏地掉落在地,愤然转身离去。
上官瑶没有去追,而是先上去安抚华止。“华止没事的。”
兴许是萧琰已经到了楼下,老鸨的求叫声如杀猪般传上来。“公子,我楼兰阁没有犯法,你万万不能放火烧呀。你烧了我楼兰阁,老奴可就要死了。”
萧琰这是要放火烧了楼兰阁,可见他是气得不轻。上官瑶一跺脚,拎裙匆匆往出跑。
只留下被惊着的华止,细声喊:“瑶瑶,瑶瑶。”
一口气奔下楼,萧琰已经离去。倘大一座楼,只剩了老鸨坐在地上,哭得前俯后仰。
见着她下来,忙上前抱住她右腿。“姑娘,救救老奴,快救救老奴。方才那寻你的爷说要放火烧了楼兰阁,这往后可让老奴怎么活呀?”
“让开。”上官瑶大喝,老鸨一动不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上官瑶无奈蹙眉。“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烧了你的楼兰阁。”
老鸨一听,立刻转哭为笑,匍匐在地朝着她磕头。“多谢瑶瑶姑娘,多谢瑶瑶姑娘。”
抬头时,上官瑶早不见了踪影。
因着已经入冬,外面风寒如刀锋般凛厉。上官瑶刚出了楼兰阁,小小的琼鼻就被冻得通红,她用两只手捂在脸上取暖。黑漆漆的一双眸子却四下张望,大街上行人寥寥无己,唯独没看着萧琰,突然心有些发慌。小跑着行至楼兰阁后面马房,有马奴牵了马出来。她踩着马蹬,一跃而上,一挥马鞭,向公主府奔去。
一口气奔回公主府,她跳下马,径自向西苑奔去。本以为萧琰已回来,但当她行至西苑并未见到萧琰。问了一遍下人,下人们都说没见过驸马。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儿?难不成没有回府,她这是才懊悔刚才在楼兰阁该和他解释的,现在想解释,人都找不着。怎么办?想要出去寻他,盛京之大,去哪里寻?茫然无助的她走到门口,外面飘下起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整个公主府。看来这回真伤了他心,她咬着粉唇,眼睛红红的,怄气道:“萧琰有种,你走了就永远别再回来。”
虽说是因为华止长的像胥影,那日在街上遇到他,只因他长相肖似胥影,她才会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每日去楼兰阁听他弹曲,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满足她对胥影的思念之情,仅仅只限于赌人思人。但,有了丈夫,终归与别的男人接触是触犯了女子该有的礼义廉耻。她在楼兰阁时竟浑然不知错了,是从没有把他当成过丈夫的缘故吧!现在意识到错误时,为时已晚,悻悻回了寝房,一夜注定辗转难眠。
第二日从困盹中睁开眼,屋子里空荡荡的,萧琰一夜未归。她彻底乱了方寸,急乱中,听到对面厅苑传来铮铮古琴声。
进来为她梳妆的丫鬟,心里挣扎了良久,忽然小声嘀咕:“公主,你有所不知。奴婢听前苑的丫鬟们都在纷纷议论,说驸马昨夜在一名歌姬房里睡的……”
“好了,你先退下吧!”丫鬟话未说完,上官瑶厉声打断。
那小丫鬟聂诺着还想说什么,上官瑶顿时站起。一口火气直接窜到了脑门,转身奔出外面,迎着下过雪的迫人寒风,跑到前苑姬房。
房里琴声仍在继续,她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走了进去。一脚迈进来,就看见往日威风八面的萧琰正半倚在软榻上,一点不像他平日的作风。身侧有一名女子在弹琴。
见上官瑶进来,萧琰身边女子吓得赶紧起身。却被萧琰拉住,拽回怀里。“跑什么,我堂堂南楚世子,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
以前仗着萧琰对自己好,上官瑶对他不理不睬。现在萧琰一副完全漠视她存在的懒散样子。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事实上她心脏也居然承受不住。几步冲上去,指住萧琰。“萧琰,你敢背着本公主娶妾?”
“你不是也背着我养男宠?我堂堂南楚世子怎么就不能有个妾?”萧琰一副得理的轻蔑态度,目光暧昧的看着怀里女子。
看来昨夜他是真宠幸了她,萧琰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受不了,受不了。上官瑶气呼呼的侧眸,看见他剑放在桌上,一伸手取来剑,刺向半仰在他怀中的女子。
萧琰倒反应快,当即夺过她手中剑,反刺向她。
上官瑶难以置信的睁大眼,他居然为了护这个女人,要杀了她。委屈,气愤,憋在眶中的泪扑簌扑簌往下落,顷刻间落满双颊。“萧琰,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敢杀我。”
萧琰刚才是怕她误伤了人,意识到剑指着上官瑶时,懊悔连连,连忙收剑回来。“瑶,瑶儿。”
上官瑶抽泣着解释昨夜之事。“我并没有背着你做出阁之事,华止只是长相像胥影,我每日不过是去听听他弹曲,仅此而已。但,但你,你也不该背着我宠幸别的女人,我恨你。”
话语似连珠炮一口气冒出,不待萧琰说什么,转身哭着夺门而去。
萧琰听她解释罢,一时懊恼刚才行为,遽然起身,那歌姬上前想要拉他,他当即甩开她。“瑶儿,是我错怪你了,你也不该背着我去那种地方呀!”心中释然,阴郁的脸上终于有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