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险些失胎的风波中,黎婉玉保住了孩子,得到了一个昭仪的身份。册封之日,内官前来宣旨,还赏赐了许许多多的金银奇宝与绫罗绸缎。
许是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宝贝,伺候的下人们看得眼花缭乱,个个双眼放光。于是,她便吩咐素燎将东西统统赏给了他们。这些下人们,何时见过如此大方的主子,除了激动高兴之外,又是一阵千言万谢,什么定要誓死效忠主子之话的话。可能效忠与她吗?他们全是上官云送来的,一天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监视着她。她方如那笼里的金雀般,虽然荣耀,却身不由己。
这群下人里,唯独怜月是个特例,金银玉石她不要。常常独来独往,她说来这里唯一目地是尽心伺候好她,越是这样,黎婉玉才越担心。往后办起事来肯定会不方便许多,更要谨慎小心。
眼下,她先要做的是全力以赴保护好孩子,而这个能护孩子的人,唯有上官云。往往越危险的人,有时越是最安全的人。她便打算将这丝希望寄住在上官云身上,主动去求见。
她来到上官云寝宫的时候,内官认识得她是新封的昭仪,一脸和善的道:“璃昭仪,皇上正在休息,什么人都不能打扰,这是我们皇上例来定下来的规矩,璃昭仪还是请回吧!”
好不容易顶着烈日炎炎来了,岂又再回去的道理。黎婉玉立在殿门口不肯离开,让他再去通传。内官略些不耐,看看她不走,又不敢得罪,只好屁颠屁颠的转回殿里禀报去了。
不过几分钟,内官一脸谄媚的迎了出来。“璃昭仪,皇上请您进去呢!本来咱皇上休息时,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等他睡醒的,今个可真是为你破了例,璃昭仪,快请吧!”他躬身迎她进去,心里奇怪,她有何德何能,能让皇上为她破了这先例。
无视内官异样的眼神,黎婉玉抬步走了进去。
外殿一个伺候的宫人看不到,安静到连她脚下轻盈的步伐自己都听的到。这种感觉,使得她全身处于紧绷状态。好不容易转进内殿,殿里却是层层白色纱账围绕,有风偶尔吹过,方可瞧见里面情形。五六名身着彩色纱衣的宫娥半跪在床边,为上官云小心翼翼的轻捏按摩。
上官云闭着眼,如同是吸食了阿芙蓉般,一副欲仙欲死,极其享受的样子。原来,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黎婉玉就这样站在外面,努力强迫自己压下对他的恨意,能像个平常人去面对他。
里面,那些宫娥极为小心的帮他捶捏着。偏偏越是小心,越出事。其中一名宫娥的指尖触到上官云太阳穴的时候,大概是不小心弄疼了他,刚要求饶。
上官云蓦地睁眼,怒斥了句。“没用的东西。”
随手抽了旁边冷剑,刺进宫女小腹,宫女连个喊求饶的机会没有,一声凄厉惨叫后,被如同丢只小猫小狗般丢向外面。
上官云旁边几个宫女也被惊得随之纷纷跳起逃出来,个个白色裙裾溅上浓血,骇人心惊不已。
那被刺剑的宫女小腹处有涓涓鲜血在往外冒,惊恐的她只匍匐在地,抱住小腹哀哀哭泣。仅仅是因为不小心刺痛了他,就被遭此毒手。
黎婉玉努力压住心头不适,慌乱退开几步。她来的偏不巧,遇上了如此残忍血腥的一幕。
地上宫女仍旧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不待上官云开口,外面已有侍卫冲进来,抬了奄奄一息的她离去。
杀一个人,只在眨眼功夫。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在上官云眼里似是从未发生。抬头看到是她来了,他刚刚阴戾的眼眸顿时温柔了起来,极其不耐烦的挥挥袖。“你们也都出去吧!”
那些宫娥如获大赦般,慌忙逃离这个看似金碧辉煌,实际上却如地狱般的地方。
这就是他的本性,残暴不仁。这样的他,与曾经那个温润如水的少年简直是判若两人。
“阿璃,还不进来,站在外面干什么?”上官云懒懒唤她。
他再是恶魔,在她这里却也马上变了心性,但愿她不会触碰到他残暴的一面吧!黎婉玉面上努力挤出很随意的微笑,缓慢走到他身边,在右侧的软榻上坐下来,小心翼翼问:“这个宫女犯了什么错,皇上如此大动干戈,要了她的命?”
上官云眼里又出现出了刚才的阴冷,拿过她的手放在掌中。“也没犯什么错,是朕心情不好,最近身体总是感觉不舒服,头也疼,晚上又时常做恶梦,整日整夜的睡不着,难受至极。”
只因为他心情不好,就要杀死一个无辜的宫女。黎婉玉心头愤恨,心道,做恶梦,是坏事做多了吧!淡淡望着他,然后伸出柔弱的葇夷按到他额角处,力度轻缓适中,穴位找的恰到好处。“这样可舒服些?”
“恩,还是阿璃按的好,只有你的手法是朕最喜欢的。”上官云面上的冷逐渐消失,曾经那水般柔和的笑又浮现过唇角。
她这种按摩手法可起到催眠的作用,只可惜,这帘账将外面大好的阳光遮了去。殿里冷清清的黑沉,令黎婉玉生出些许压抑之感,声音也飘飘渺渺的。“皇上喜欢就好。”
这种催眠法,很快让上官云进入到了心中安宁的状态,他突然开口问了句:“阿璃,你恨朕吗?”
黎婉玉想说恨,但没有说出口。
上官云也没再追问,有些怅然若失道:“阿璃,朕从小受尽别人欺凌,所以向往着自己有一天拥有皇帝般至高无尚的权利。现在,朕当了皇帝,才发现,皇帝是拥有着杀伐决断的权力,原来背后却是你们难以想象的孤独。因为你是帝王,所有人对你都是和颜悦色,卑恭曲膝,身边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朕心里难受,不知为什么,唯有你在身边,才感到安心,你明白吗阿璃?”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黎婉玉有些惊讶。看他神色,此时更觉温顺如水。“可惜人生不可以重来。”
上官云微微一怔,翻身坐起,望着她的眼神里闪动着那么深的渴望与祈求。“阿璃,抱抱朕可以吗?”
此时的他根本不像是个帝王,而是一个可怜之人。黎婉玉心底一软,轻轻环住了他。
她瘦弱的身子,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让上官云倍感安心舒适,轻声说道:只有阿璃的怀抱最温暖。”
他坏事做尽,才会表现出这般不安的状态吧!可无论是哪一种状态,他依旧是操纵生死的皇帝,为了孩子,她总的试一把。似带着满腹的害怕与幽怨,黎婉玉轻声道:“若是阿璃的这个孩子掉了,或许阿璃在宫中呆的才会更安全些吧?”
一句幽怨反问后,上官云却是从后环紧了她,声音透着急切。“谁说的,你放心阿璃,朕会保护你肚里的孩子。”
黎婉玉也不知他此话能不能信,顺着问下去:“不管他是谁的孩子,皇上都会倾力保护吗?”
一语点醒,上官云松开她,犀利眼光又落在她肚子上。“你的孩子若掉了,你会恨朕吗?”
“他现在比阿璃的命重要,阿璃宁愿自己死,也要保他周全。他若没了,阿璃也不绝不苟活。”黎婉玉说出真言,坦荡荡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个女人,竟敢用这招来威胁他?上官云很生气,可自己又是哪样离不开她。“你果然是聪明,明知朕最恨,你却让朕来保护他。”他挑起她优美的下巴。
黎婉玉笑问:“皇上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同意。”上官云自感胸口憋屈,气怒的甩出两个字,然后又重新躺了下去。
黎婉玉心里发笑,手再度来到了他太阳穴的地方,轻声曼语道:“有皇上的书写口谕阿璃才更放心。”
“你……这个狡黠的女人。”上官云神情又显出暴躁,不过是转眼,又道:你放心,明日朕差人给你送过去。”
看他闭眸生气的样子,黎婉玉不觉又无声笑了笑,也不忘补上一句。“阿璃多谢皇上,皇上若是累了,可以多睡会。”
“恩。”连日连日的睡不着觉,上官云身体其实到了极限,马上快要支撑不住。在她的按揉下,他心中的那股子无端会生的戾气也渐渐荡然无存,生怕她走似的。“等朕睡着了,阿璃再走。”
“阿璃陪着皇上。”黎婉玉淡淡的说,就这样一下一下的为他轻揉着。
上官云困意越来越重,身子的沉重也已经卸去,轻飘飘的,如在云端般,不一会,昏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