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苏醒时,四肢百骸有刺痛如潮水一般袭来,差点又疼晕过去。
这里是阴暗的水牢,处于百花丛胭脂铺地下。
吴良脖子以下浸在浑浊的污水中,周身被粗重的锁链裹死,好似一个大茧,只有眼、口、鼻可以露出。
察觉到经脉的异样,吴良呲牙,暗道小红妆这娘们是真的狠,出手丝毫不留情,寻常武夫或玄修有这种伤势,估计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吧?
水牢有潮湿的甬道阶梯,联通地上。
沉重木门推动的声音从那甬道中传出。
来人穿的似乎是木屐,故意将脚步踩的极重,木底踏着青石阶梯的清脆声音由远及近,配合阴暗的环境,不禁令人紧张恐惧。
这样的精神折磨下,来人终于走出甬道,露出真容。
猩红的樱花和服,腰挂整体玄黑、唯有剑刃雪白的武士刀,露出双肩、锁骨,妆容精致,唇似润血,诱惑、且致命。
百花宗道子,小红妆。
万界的服饰风格极为混乱,没有统一标准,修行中人基本是爱怎么穿就怎么穿,小红妆这身打扮,并不算如何惊世骇俗。
小红妆居高临下,眼神睥睨,不等虚弱的吴良开口,道:
“玄冥老祖?转世重修?男扮女装混入百花宗?”
“你如此急于引起我的注意,到底是为了什么?”
“开脉法门吗?”
只是寥寥几句,将吴良处于第二层的想法猜了个干干净净。
恢复本来面貌的吴良只是苦笑。
小红妆蹲下,曲线毕露,微微偏头,托腮凝视吴良双眼,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哄骗的德发哥哥,令他相信你的鬼话,至少现在,你是阶下囚,性命握在我手中。”
到这儿,小红妆嗤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的轻轻鼓掌,道:“玄冥老祖?好厉害的人物哦,好棒棒。”
吴良沉思片刻,因伤势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算你有点脑子……”小红妆站起,一脚踏在吴良头顶,目露不屑,“交出你那夺人心智的邪道法门,解开德发哥哥被你种下的心蛊,我可以给你一个好死。”
心蛊,比情蛊更加高级,可以在不影响受蛊者的性格情况下,令受蛊者对种蛊人言听计从。
小红妆这是认定吴良用心蛊控制了王德发。
“从始至终,王德发没有中过任何心智法门,心蛊之说,更是无从谈起。”
“嘴硬?”
小红妆怒极,武士刀精准透过锁链,刺中吴良的肺部。
吴良咳出大量鲜血,呼吸渐渐困难。
如若不是早先修成的木骨本质生命力极强,以吴良目前经脉被毁,气血难行的窘境,这一剑已能要了他的性命。
“体质倒是挺好,经脉被毁,依然能拥有如此非人的恢复力。”
小红妆收回武士刀,道:“你要明白,你杀了有财哥哥,结局已经确定,唯一的区别是好死,还是惨死,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想想,莫要不智,不然我必抽出你的魂魄,放入法器中烧灼,要你受尽千年之苦!”
眸底深处有着悲伤,小红妆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显然,如今吴良不管说什么话,她都不会听,更不会信,认定是吴良害死了王有财。
吴良目光晦暗,内视神魂,瞧着那蠢蠢欲动、即将孵化诞生的道胎,嘴角有笑。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失皆我,天无可定。
吴良的第三层想法,正是这道胎。
武夫通天路只是辅修,用来伪装仙途大道。
至始至终,吴良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这道胎,开脉法门的需求不过是顺带。
道胎为锚,天地人三魂各自道胎成时,小道境才算大成。
大道浩瀚,以仙途大道从一开始便接触大道的核心的情况,如果没有这个锚稳固三魂,不说吴良能不能突破至下一阶段的善恶境,光是接触俗世大道,他便会在浩瀚无穷的俗世大道中迷失本心,彻底成为大道的一部分,与死无异。
仙途大道很强,同样极度危险。
吴良每行一步,看似轻松,其实都有着陷入疯狂的危险,由不得他处心积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吴良完全不担心小红妆会杀自己,毕竟若她真如此做,必然认定王德发被邪道法门控制,在没拿到解开的法门前,她是绝对不会杀死自己的。
你觉得你猜透了我的心思,其实我在第三层,且已经预判了你对我的预判。
接下来的时间,只需等王德发过来,继续拖延小红妆一段时间,好叫道胎在最适合它的情境之中汲取营养,尽早破茧。
道胎成时,困境自解。
如今趾高气扬的小红妆?哼哼!
话虽如此,这小娘们下手确实是狠,疼死老祖我了。
不幸中的万幸,木水相生,小红妆以为这水牢对吴良是折磨,实际上对修成木骨的他而言,这里反而是绝佳的休养之地。
不再多想,吴良利用木骨被动滋生的生机,一点点修补破损的经脉,虽说难以恢复如初,但能稳固一下体内糟糕的情况,免得恶化到无可救的地步。
昏暗的水牢中看不见日升日落,只顾休养的吴良完全丧失对时间的感知。
似是小红妆离去一会,又有脚步声从甬道中传出。
“小宝!小宝!”
吴良睁开眼,略微惊讶的看着唐月,道:“月月姐,你怎么来了?”
此时的吴良已经恢复原来相貌,面孔棱角分明,唐月有些许不适应,回想起之前相处时的一些亲密举动,红了脸,道:“原来小宝你是男子,难道你真是贼人?”
吴良哭笑不得,道:“男子女子,有何区别?我是好是坏,这才是最重要的吧?”
唐月点点头,认真道:“月月姐相信你是好人。”
吴良终于收到来到小世界·有鹿氏后的第一张好人卡。
“月月姐你来这里干嘛?要是被小红妆发现那就糟糕了!”
吴良没有蠢到闻询信的事,先手一波关心。
唐月打开带来的食盒的盖子,言语间全是吴良,道:“你不需要担心,那封信我已经寄出去了,我又担心你在这水牢里挨不过去,给你送来点吃的,补补,尽量要在那王德发来之前撑下去。”
吴良注意到唐月被绷带缠着的双手,心下触动,道:“月月姐,你这手……”
有绷带的阻碍,唐月本来打开盒子就颇为费劲,此时又一阵慌乱,不小心打翻食盒,不由心疼,不顾油渍污脏,捧起散乱出来的鸡腿,埋怨道:“你说你,一惊一乍的,这下鸡腿脏了,真是的,你可不许嫌脏,得吃了,不然撑不下去的……”
唠唠叨叨,叽叽喳喳。
这女人怎么能好成这样?
吴良虽未对唐月动心,可如今却是感动不已,道:“月月姐放心,我死不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姐,没人敢欺负你,等我出去,你肯定能享福!”
唐月被逗笑,道:“说什么傻话?乖乖把这些东西吃了,保命要紧,人最重要的就是……”
话音未落,甬道中又有脚步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