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尘吹熄烛灯，躺到了旁边临时搭建的床上。他睁着眼看向眼前的这片黑，此时百感交集。前几日他在这间房里苦苦思念着她，如今两人却共处一室。他将双手交叉叠在脑后，一想到了求歌的眼睛，心里不禁担忧起来。彩云易散琉璃脆，那么一双美丽的眸子，若就此失明，实在是可惜至极。

谭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她是个细腻的人，和沈无尘相处这么多年，对于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心思，她都十分有把握猜测得准。她清楚地明白沈无尘对黎求歌绝不是无动于衷，从见到黎求歌的第一眼开始，他眼里那稍瞬即逝的一束光，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他对她的千般呵护，他看她时灼热燃烧的眼神，那是对石筝和自己从未有过的。

她想要放声痛哭。从小时候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便告诉自己，这辈子非他不嫁。

两人一起长大，他练剑时，她在旁装作采药，偷偷地看他。她总是事事顺着他，学会做他喜欢的菜肴，穿他喜欢的颜色的衣服。虽然石筝处处和她作对，她知道石筝并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她从来也不将石筝放在眼里。她以为她的的真心有一天终会被他知晓，他会感动，接纳她，爱护她，现在看来，那星星希望之火好似风中飘摇的烛火。她气恼地用被子将头捂住，心酸的泪水滑过脸庞，沾湿了枕头。

清晨，谭芸被一阵着急的敲门声吵醒。她掀开被子走下床，对着镜子整理下，开门后，沈无尘站在门口。她大感意外，低着头轻声道：“沈大哥，这么早有什么事？”

沈无尘盯着谭芸的眼睛，道：“芸妹，你没睡好吗？眼睛怎么肿了？”

谭芸低着头，笑了笑，“是啊，昨晚做了不好的梦。”

“我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求歌眼睛不方便，我现在要去请大夫过来，想请你帮忙照顾一下她。”沈无尘不好安慰，想着自己的要事，直截了当地说。

谭芸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呀，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黎小姐的。”

沈无尘拍了拍谭芸的肩膀，“谢谢芸妹，麻烦你了。”目送沈无尘离开后，谭芸坐回镜子前，镜中的自己，形容憔悴，眼睛红肿。想着刚才的一幕，眼睛又微微泛酸。

她勉强振作自己，大声清了清嗓子，快速洗漱一番，上了淡妆，往求歌房走去。

求歌平躺在床上，闭着眼养神，听到开门声，道：“谭芸姐姐，是你吗？”

“黎小姐，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谭芸走到床沿旁坐下。

求歌要坐起身来，淡淡笑道：“比昨天好些了。谭芸姐姐，你身上好香，肯定很美。”

谭芸娇羞一笑，“黎小姐别取笑我了。沈师哥去找大夫，让我来照看一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求歌刚要答话时，石筝推开门昂起头，撅着嘴走进来。她不说话，走到桌旁坐下。

谭芸道：“石小姐，来这边坐吧，我们三人聊聊天。”

石筝不情愿地走过来，看了眼求歌，懒懒地道：“你怎么样？好些了吗？”

求歌笑道：“谢谢关心，腿倒不疼了，只是头疼痛得厉害。”

“那你少说话，多休息。”石筝一脸高冷，她一向心高气傲，即使是关心人，她也要摆出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和你们说说话才好，心里没那么记挂着头上的伤。筝儿，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以前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等我身上的伤好了，再好好和你比试一场。”

石筝将脸扭到一边：“上次你打我一巴掌的仇我还记着。”

“你总不会乘人之危？”

“我才不会这么卑鄙，就像你说的，等你身上的伤好了，再和你比划。”石筝满不在乎的样子，头抬得高高的。

求歌和谭芸一听，捂嘴笑起来。“有什么好笑的？”石筝白了两人一眼。然后坐到桌前，翘着二郎腿。

沈无尘领着大夫走了进来，大夫坐上前，摸了摸求歌的脉象，又检查求歌额头上的伤，用手指轻轻压着伤疤周围，仔细瞧了瞧眼睛。起身对沈无尘道：“沈公子，借一步说话。”

沈无尘看了眼求歌，求歌脸上露出不安。他向谭芸递了个眼色，低着头跟着大夫走出去。

“沈公子，据我的经验来看，这位小姐应该是头部受到撞击，脑部有淤血，导致眼睛失明。”

“哦？那应该怎么治？能治好吗？”

“用活血化淤的药。恕在下医术浅薄，能不能治好我不敢保证，因为除了淤血之外，脑部是否还有其他创伤，目前还不能完全得知。”

“大夫，有什么话您不妨直说”。

“咳，沈公子，我实话给您说吧，一般的活血化淤的药，需要长时间服用方能见效，同时也有可能时间越长，脑部里的瘀血会越积越大，越难化解，所以我建议是使用见效快的药，只是这种药难求啊。”

“请大夫明示。”

大夫压低声音道：“听说前几日云南进贡了一颗红血珠。这珠子如人的鲜血般红得通透。是当地的一名老中医，上高原采药时，在悬崖边发现了一颗半人高的红花。采回来后，经过九九八十一天晒制，磨成干粉。又加入三七、川芎、当归、乳香、五灵脂、骨碎补、天仙藤、急性子、川续断九味中药，研磨制成。这颗红花长于悬崖，经历四季变换，吸食风霜雨露。红花本具活血化瘀，又经过日晒，其他中药的辅助作用，自然是世间罕见神药。当地知府听说之后，特意重金从老医师手中买来，献给当今皇上。如果能得来这颗红血珠，化掉脑部淤血，那是最好不过了。服下红血珠后，眼睛若能重见光明，可以推测脑部没有其他创伤，如果不能的话，只能做其他打算了。”

沈无尘叹息一声，“皇宫之物，我们这等普通百姓如何能得到？”

大夫点点头附和着：“所以说难比登天。沈公子，我先给你开几味药，让病人服下，我也再打听打听其他可行之法”。

沈无尘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交给大夫，走进房来。求歌脸绷得厉害，缄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