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黎府,求知将求歌抱下,直奔绣阁。黎老爷,夫人匆匆赶来,看到求歌,开心不已。见求歌满身是伤,眼睛失明,又哭了一阵。
当众人问到求歌被掳走的经历时,求歌隐去了文容若的那段。只道是昏迷之后,被人绑到了郊区,关押了几天。后来绑匪要将她转移,幸好途中遇到沈无尘的舍命相救,又讲述了两人是如何步行至楼心月那一段。
这时,管家领了大夫进来,众人退开,大夫诊了脉象,检查眼睛四周。求歌服了药,渐感疲劳,众人退出房,只留下明月和萍儿在房间服侍。
求歌一觉醒来,刚好是晚饭时间。明月听得了动静,轻轻走进房来。
求歌躺在床上道:“是明月姑姑吗?”
明月轻轻应了一声,坐到床沿。看着求歌憔悴的样子,水汪汪的大眼空洞怯弱,她憋着声音轻微地抽泣着。求歌伸出手寻找明月,明月伸手抓住她的双手。求歌笑着道:“明月姑姑,你又在担心了。”
“担心有什么用,如果我的眼睛能让小姐好起来,明月的不要也罢。”
萍儿蹑手蹑脚地凑到一旁道:“小姐,张公子来了,在前厅,说想来绣阁看你,老爷要我来问你一声,见还是不见?”
求歌心想道,张纯当初许婚,纯粹是因为我的容貌。如今我眼已瞎,正好可以让他退了这桩婚。
“请张公子过来吧。”萍儿应了一声退出去。
“小姐,快起来,我给你梳妆打扮。”
“不用,明月姑姑。张公子是我未婚夫,如果他嫌弃我眼不能视,现在他反悔还来得及,我也可以另寻如意郎君。”
不久,萍儿引着张纯走进来。明月和萍儿见状退下去。
求歌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额头上的伤疤明显,一双大眼睛空洞地扑簌扑簌眨着,却不知道看向哪里。
张纯惭愧不已,哽咽道:“求歌,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求歌不在意安慰道,“张公子,你不用自责,这事与你无关。”
张纯伸出手紧紧握住求歌,道:“求歌,你放心,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求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张公子,我黎求歌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如今我这样,自知更加配你不上。我也不愿你遭人闲言闲语,成为你的累赘。你要想清楚才好。”
“求歌,你这是在怪我吗?我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谁敢闲言闲语,我张纯第一个不饶他。”
“若我这眼睛一辈子都治不好呢?”
“如果一辈子治不好,我就给你当一辈子的拐杖。”
“你这样只会增加我内心的责难,我又于心何忍?”求歌哭了出来。“总有一天我会年老色衰,眼睛又瞎,张公子风度翩翩,周围自然自然少不了一些莺莺燕燕,难道张公子不会动心,不后悔吗?”求歌将话挑明道。
张纯低头不语,内心挣扎着。求歌继续道:“若那时张公子能一心一意待求歌好,那是求歌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只可惜要委屈张公子。若张公子难以抑制内心的欲望,抵挡不住周围的诱惑,对求歌不闻不问,求歌岂不是要惨兮兮地孤老终生。若是如此,还请张公子现在成全求歌。”
张纯站起身来,“以后的事情现在也说不好,当下只有尽快医治好你的眼睛。”
求歌见张纯动摇了,心头一阵窃喜,心里也免不了一丝感慨。在此刻她明白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情不过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故事。容貌,才学,门第等等在俗人眼中又是何等地珍贵。
张纯回过头看着求歌的脸,一向明艳活泼的求歌,再见时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他心乱如麻,如果就此放手,自己是否不会后悔?如果她的眼无法再医治,自己又是否愿意再履行那份承诺?
他坐了片刻,“求歌,你好好休息,我今日先回去。二哥说的红血珠,我明早进宫向我姐姐要。”
求歌见他情绪低落,她不好再多加言语,只是点点头。
次日清晨,张纯早早起来,来到宫中求见张皇后。
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后,张皇后直冲进来。她笑容满面道:“二弟,今天刮什么风,让你还记得来看我这个姐姐。”
张纯恭敬地作揖道:“皇后娘娘千岁,请恕臣弟冒昧之罪。”
张皇后脸上有些不悦,“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这里又没外人,二弟,你当是自家随便些好。”
张纯点点头,他抬头看着他姐姐,虽然穿戴珠光宝气,难掩脸上的憔悴。
“姐姐,实不相瞒,今日过来是想向姐姐求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让二弟这么上心?我这有的你拿去就好。”张皇后笑话道。
张纯顿了顿,“红血珠。”
“红血珠?你拿这个要做什么?”
张纯叹了一口气。“姐姐,我许了一门亲事,是黎少保家的千金黎求歌。我俩一同去七夕赏灯,没想到她半路被人劫了去。昨日好不容易找回,眼睛却失明了。据大夫说是从马车上摔下时,头部受到撞伤,有了淤血,需要红血珠来活血化瘀。”
“哦,竟有此事。和黎家的这门亲事我倒是听爹爹提起过。只是这红血珠是云南献上的神药,皇上将它视为珍物,自己都舍不得使用。”张皇后低吟道。
张纯扑通一声跪下,言辞真切,“姐姐,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宁愿瞎的是我自己,也不忍心看到求歌受这样的苦。”
张皇后赶紧扶起他,“看来你对这女子是动了真情。好吧,等皇上下朝后,我去求求他。你今日且先回,明早这时辰再来宫一趟。”
掌灯时分,皇上坐在桌前,准备用膳。张皇后坐在对面,偷偷打量着皇上的神色。这几日,皇上咳嗽减轻了许多,胃口好了些。今晚他心情很好,夸清蒸桂鱼清爽,又夸玉丝肚肺可口。
张皇后迟迟不动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皇上抬起头问道:“燕儿,你叹什么气?”
张皇后眼神黯淡,愁容满面,她缓缓开口道,“今日臣妾听奴才们说有一位朝中大臣家的千金,在一场事故中,撞到了头,脑部积压了淤血导致失明。哎,真是可怜啊,据说这位小姐长得如玉一般,而且才十七岁……”
皇上放下筷子,“有请大夫看过吗?难道没有治好的法子?”
“大夫说脑部中的淤血看不见摸不着,实在是难诊断,只怕时间拖得越久,越难治。”
“哦,不知道是哪位大臣家的女儿?”
“太子少保黎大人的千金。这几日可是苦煞这一家人了,想黎少保辅导太子功课,一向兢兢业业”。
“哦?只可惜朕也帮不上什么。”
“皇上,我问过太医院的韩大夫,他说如果能将红血珠分三日的量用水服下,说不定能治好这位小姐的眼睛,只是这红血珠是世间罕有神药,岂能用来治一位平民女子?”
“燕儿,话可不能这么说。万物皆众生,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应该受到同等对待。明日你传我旨意,将这红血珠送到黎少保家,务必要治好这位小姐。”
燕儿心中大喜,忙乐道:“臣妾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