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知一口呛到，瞪大眼，拍着胸脯不停咳嗽。兰馨见状，忙递上一杯茶。“你慢点吃，我说错什么了吗？”

黎求知边咳嗽边摆手，缓过来后道，“她全身上下哪一点像是女人了？”

求歌双目圆睁，眼里杀意恣肆，恶狠狠地盯着她二哥。

求知害怕闭住嘴，本想再奚落几句，见势不妙，嘴边的话硬生生吞进肚里。

明月笑着看着这三个大孩子，一路上吵吵闹闹，着实有趣。她圆场道，“小姐，你无需担心我和兰馨姑娘，即使亭州城处于战乱之中，我俩会混在百姓中间逃生。况且，这临平城也相距不远，若亭州城不保，这里也是迟早的事。”

求歌见两人如此坚决，不好再劝阻。

天色阴沉，远方的云层不断堆积。求歌担忧道，“这该不会是要下雨了。”

“一时半会下不来，不用担心，中途可以在乾州城歇一晚。”林枫蹬上马，笑着对求歌道。

求歌莞尔一笑，对于林枫，她从来都是乖乖听话的。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深处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总觉得自己与这个男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求歌登上马车，腻歪着靠近明月。“姑姑，师父是你旧识，他以前的事情你可是知道的？”

明月脸上露出难色，“小姐，你为什么那么对他如此感兴趣？我和他相识时间不长，了解的不多。”

“我也说不清，只是觉得我和他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求歌呢喃着。

“难道是芳心暗许？”兰馨打趣着。

明月白了一眼。

“不是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的安全感和温暖。”求歌一脸认真。

明月不再接话，血缘之亲果真是与生俱来的。她的眼眶不禁红了。

朱云帆形同枯槁躺在床上，他眼神空洞，三魂七魄只剩下半魂半魄。此时他安静得令人头皮发毛，刚刚哭闹寻死了一番，惹得他父亲失望而走。在无数次醒来中，他终于接受了自己成为废人的事实。

他好恨，恨那少年的无情与冷酷。即使他一刀插入心脏也好，也不愿以这样残破的身躯活着，往后的每天他都不得不重复着这个可怕的梦魇。

以前的骄傲与神气被击得支离破碎，他好比身在人世间的十八层地狱。旁人眼里的怜悯践踏着他最后的一丝尊严。

怒火和恨意交织，逐渐在他的眼里形成一个熊熊火球，从前意气风发，满腹豪言壮志的他，已经一去不复返，脱胎换骨成了一个复仇的恶灵。

“传大师傅。”他声音冷冽地如同冰窖。

大千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三公子，是属下无能连累公子，我愿以死谢罪。”

朱云帆咬牙切齿道，“你不能死，我要你为我复仇，要你将我所承受的一刀刀还给他。”

大千扑咚一声跪在地上，“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会将他带到你的面前。”他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去。

朱玉梓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一夜之间，他仿佛老了好几岁。一切本来都在计划之中，沈家人的突然出现让他全身颤慄。

二十年前的往事，以为早已落定尘埃。可是，老天似乎并不想就此结束。

他踱出门外，绕过偌大的花园，来到偏西角的竹林处。透过疏浅不一的缝隙，露出卷起的青色屋角。

他停住脚步，整了整衣服，朝前走去。

门口的婢女瞧见朱玉梓，惊慌失措地要去通知屋内的人，朱玉梓忙阻止。

一走进这栋偏院，袅袅檀香味钻入鼻子，整个人沉静了许多。他走进正殿，高大金碧辉煌的菩萨像，衣着光鲜地俯瞰这座不甚宽敞的大殿。佛桌上摆有鲜果，点心。高香燃烧的细烟徐徐散在空气中。

一个素衣女子，青丝长发垂在身后，她闭上双眼，手中佛珠有序地转动，嘴里低声念着佛经。

朱玉梓立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还是如此，娴静寡淡，不似在人间。

半个时辰后，她停下来，将佛珠认真地戴在左手手腕上。她站起转过身，看到朱玉梓，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恢复了平静。

“晴儿，能陪我聊聊吗？”朱玉梓如换了个人。

她点点头。纤弱的身姿走在前头，两人来到一间小厅。

“听桃红说，帆儿昨晚被人伤了。”她给他沏了杯茶，抬起黑黑的眸子看着他。

朱玉梓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语。

“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浮名苟利，你觉得值吗？”她继续盯着他。

他站起身，负手望向窗外。“没有什么值不值可言。你我不同，我有我的宏图大志，你不会理解。”

“用累累白骨换来的宏图大志？”

朱玉梓长长了叹了一口气，“晴儿，二十年了，为何你还要如此对待我？就算你的心是冰做的，也该被我捂热了”。

“我本不该在这世上苟活。”

“看来我永远都比不上沈万海。”过了半响，他吐出一句话，负气离开。

听到沈万海这三个字，陆南晴眼角一酸，几滴清泪沿着脸庞滚落。她嘴里喃喃念道，“沈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蜀地多山，连绵相接的群山宛如一条条长龙，盘踞在这西南边隅之上。虽说深秋的季节，在这山地之域，天气好比换脸，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不到半响茶的时间，乌云密布，几声响雷之后，雨滴急促地拍打着地面。

久居于此地的百姓们自是早已习惯这样的天气。而初来乍到的求歌一行则未能如此，刚行到秋名山的北侧，便被这场急雨打乱了行程。

他们急匆匆地将马车停在山脚村民搭建用来歇息的亭子。此时已是临近傍晚时分，雨线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天色昏暗。

众人将马车卸下来，将马和车都拉入这小小的亭子，听着雨声，忧心忡忡地看着地上激起的阵阵水花。

局促不安的亭子中，挤得不能移动一步。黎求知四下转动着头，马刚好居高临下哈出一口气，黎求知鼻子易过敏，一个响亮的喷嚏响彻了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