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康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雅室，中央一座一人高的丹炉，丹炉旁放着一张蒲团，而自己则躺在一张卧榻上。

蒲团上，坐着一位白衣老者，背对康延，一头银白长发，在白天的亮度下，隐隐泛着光，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自身仿佛融于天地。

在他身边，摆放着一张生锈的铁脊弓，还有一份帝诏。

康延知道，那张铁脊弓，是自己的破晓弓。

“你是谁？这又是哪？”

若不是亲眼所见，这里有一个人，怕是没人发觉。

此人很强，比康延见过的所有人都强。

是一品，还是无上？

“严格算下来，你应该叫我一声皇爷，这里是庆王府...”

白衣老者转身，白发之下，并非布满皱纹，而是一张极为年轻的脸，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丰神如玉。

康延愣住了，片刻之后，反应过来，忙从榻上起身，行了一礼，道：“孙儿康延，见过三皇爷！”

庆王，本名康琢，为先帝的三哥，十八岁时因不愿入圣院，而触怒当时的正晨帝，褫夺了皇子身份，险些贬为庶民。

后庆王只身入江湖，闯出赫赫威名，在西北二州更是屡建奇功，杀得西戎、北狄胆寒，一步一步封爵。

熹和二年，蛊族侵犯青州边境，庆王孤身一人一剑闯入蛊族圣地净天教，定下蛊族百年内不得进犯的誓约，被封为庆南郡王。

一直到先帝登基，升迁为庆王，担任宗正寺宗正至今。

对于庆王，康延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无上至人，人之极致，肉身已臻至巅峰，时间很难在其身上留下痕迹。

传闻，到了这等境界，肉身无缺，即便断了手脚，也能长出来。

枯荣寺的振兴之祖，曾追随过始帝的枯木大师，就以无上至人的肉身无缺特性，穷尽一生，推演出一门盖世功法——枯木逢春，成了枯荣寺的镇寺神功。

“坐！”

话音一落，一蒲团飞来，落在康延面前。

康延丝毫没有感受的真气波动，也没发现庆王是如何出手的。

躬身施了一礼，康延盘腿而坐。

康琢注视着康延，脸上露有笑意，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切，道：“你很像我，却又不像我...至少，年轻的我可不敢射杀传旨内侍...”

康延内心一颤，猛地抬头，目光中闪过几分挣扎之色，道：“三皇爷知道了？”

“射杀内侍之事，巡武卫已抓到了真凶，北狄游侠赖尘，四日后会被押解进京...”

康琢没有正面回答，侧面说了一句。

康延一听，明白三皇爷是在告诉他，不管他是与不是，此事都已有结果。

康琢拿起了身旁的破晓弓，搭弓拉弦，道：“此弓何名？位列万器山第几阶？”

“弓名破晓，位列万器山第三阶...”

叮...

弓弦应声而断。

康琢也没在意，自言道：“六百年前，始祖登上万器山第一阶，取得源初神剑，开创大正百年基业...”

“我自诩不弱于始祖，二十岁那年，突破至三品之境，意气风发地登临万器山，登上了万器山后，我才知道始祖的强大...”

说到后面，康琢难免有自嘲的意思在里头。

只有登上万器山，才会明白那些取得传世神兵的人有多强，才情天赋，无一不是青史留名的绝顶人物。

这一点，康延深有体会。

以三品的实力，登上万器山第九百阶，或许不难，但九百阶之后，考验的不止是实力，还有毅力、心性，三百阶后是才情、天赋。

康延能取得破晓神弓，还有归功于部分运气，是破晓神弓自行择主，选了他。

康琢将手里的破晓弓归还给康延，破晓弓一回康延手中，弓弦活了过来一般，牵引而动，金光一闪，恢复如初。

“此弓，未至二品之境，最好不要动用...”康琢叮嘱，略有深意。

感受到了庆王言语中的关心，康延虽有疑惑，但还是应了一句，“孙儿明白了...”

“至于昨夜，我动用了源初神剑，掩盖了破晓弓的痕迹...”

此言一出，康延才想起昨晚的伏杀，破晓弓复苏，爆发了神兵之威，因为情况危急，并没有限制破晓弓。

若无三皇爷的帮忙，破晓弓或许已经暴露了。

康延起身，欲郑重地行礼，被康琢制止。

“你我爷孙之间，不用在乎这些虚礼，坐！”

简单的一句话，却拉近了二人的关系。

康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关爱。

这种无私的关爱，康延只在母妃、薰姨等人身上感受到过。

待康延坐定，康琢细细打量着康延，目光如炬，仿佛能洞悉一切。

康延有种感觉，似乎什么也瞒不过三皇爷。

“功法内外一体，集百家之长融于一身，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已有神功雏形，若能完善，定是一门不下于不灭剑典的神功...”

一会儿的功夫，康延已然被看了个透彻。

而康延也听出三皇爷的意思，陷入了沉默。

见神不坏，本就未曾完善。

一部功法最重要的还是在后面部分，起画龙点睛的作用，康琢能看出来，康延一点也不例外。

“此功可有名字？”

康琢好奇了。

康延道：“此功名为见神不坏，取自打碎虚空，见神不坏之意...”

“打碎虚空...”

康琢呢喃，听出了康延的雄心壮志，哑然一笑。

虚空哪有那么容易打碎的？

打碎了之后，面对的又是什么？

是虚无，还是无形？

到了他这种境界，天地间已无秘密可言。

脚下的地是一球体，而头上的天，不过是眼睛看到的表象。

或许唯一称得上神秘的，只有那两三处地方了。

“一夜之间，你的内伤恢复了七七八八，见神不坏，不错...”

康延不予置否，不是他不谦虚，而是他有那个自信。

康琢看出了康延的自信，笑了。

年轻时，他也是这般自信，只是登上万器山后，他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一点，康延要比他强上几分，登上了万器山第三阶。

笑了一会，康琢将帝诏交给了康延，似有告诫之意，道：“你的前路不应该在朝廷，而应该在江湖...”

康延接过，以为帝诏是将他调离京都的，谁知一打开，竟是赐婚的诏令。

他的未婚妻，赫然是与自己见过几面的陈星言。

“陈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