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娘心下正疑惑怎么杜氏又巴巴的跑了过来,难道说是婚约的事情又有了转机?她匆忙走进去,抬头冷不防忽然看见林霖,神色却是闪过一丝不悦,“霖娘,你怎么来了倒座?卫家夫人来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客奶呢?”
林霖起身,满脸无辜道:“客妈妈昨夜喝酒吃醉了,身上不大好呢。我本是来倒座玩的,刚好听婆子说卫家伯母忽然拜访,想着姨娘正在午睡,便自己先接待着了。难道姨娘想让伯母一个人在门口等着?”
杜氏神色不郁,轻咳一声。
秦氏便嗔怪道:“霖娘,胡说什么呢!我何时说要让夫人在门口等着了?”
她急忙赔笑着亲自向杜氏沏上茶汤。
“你先出去吧,我和卫家伯母说说话。”
林霖也不多留,敛袂行礼,快步走了出去。
秦氏到主位上坐下,抬头刚想和和气气的问问杜氏为何而来,只见女人冷不防扫过来一眼,剜的人胸口疼!
她心里正疑惑,只见杜氏忽然站起来,拢了拢袖子,轻蔑的看了她眼,“该说的话,我也说的差不多了。你们林府不愧是武将出身,粗鄙下作,竟然贪图我们家的银子。我也和你没甚好说的,先走了。”
秦氏一看话头不对,急的赶紧问出那个昨日一直问不成的问题:“夫人怎么才来又要走?对了,前些日子我得了一件新奇的茶叶,不如夫人同我一起去茶室品评?我们家林嫣和三郎君的婚事,还得从头议议呀······”
话音未落,杜氏冷着脸一甩袖子,桌上的茶盏“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粉身碎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说这个呢?贪图我们家的钱财,还指望我给你好处呢?我们家三郎一表人才,你们不过是粗鄙莽夫人家,还想高攀?想都别想!”
这句话在杜氏口中憋了许久。
方才她故意等着秦氏来,便是想对秦氏撒撒气。
她之前想着窦氏的嫁妆,才对秦氏便和和气气的。
呸,谁看得起区区一个小小翰林之女?
杜氏语罢,便甩袖子走了。
秦姨娘羞红了脸,忽然看见大丫鬟茯苓端茶上来。
她一甩手,打烂了茶杯。
丫鬟吓得急忙跪地,只听秦姨娘咬牙切齿说道:“去把客奶叫过来!我要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
林霖一出门,就看见萧童空着手回来了。
林霖问道:“银子可都送到了我阿娘处?”
“是。”
少女微微颔首,扶着弦伍便往南湘阁赶。
到了南湘阁,只见窦氏身边的大丫鬟叶子吃力推着一大箱银子,神色尴尬。
她见到林霖,如同见了救星一般,“娘子,萧侍卫硬是要把这银子留在这······”
林霖直接问道“阿娘现在在做什么?”
她得趁着秦氏知道之前,赶紧把这二百两送到窦氏这边捂紧了。
叶子答道:“吃药。”
林霖心下微安,嘱咐道:“我出来之前,无论有谁来拿这箱银子,都不许给!”
叶子不解其意,只有点头应是。
林霖大步走进了后院正房。
一进门,便闻到了一大股药味。
隐隐有沙哑轻柔的吩咐声从房里传来,“你拿这些银子去锦绣坊多买几件里衣,让赵信给将军送去,想必边关严寒,他未必能穿的暖和。把膳房昨日制备的几箱点心也送过去,他们士兵晚上休息的时候吃。”
林霖信步而入,只见白云端着大箱的银子出来了,看到林霖不由得吃惊,急忙行礼。
林霖微微颔首,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只见窦氏脸色苍白,穿着一件浅绿色的中衣卧在床上,正在喝药,期间还不断的咳嗽。
“阿娘。”林霖来到窦氏身边,亲自接过丫鬟手中的碗,一勺一勺吹凉了给窦氏喝。
“今日你怎么有空,到阿娘这边来?”窦氏看到女儿,心里有着十分的欣喜。
最近林霖来南湘阁的次数,加起来快要赶上三年来的次数了。
林霖帮窦氏盖好被子,才缓缓说道:“杜氏今日来拜访,把咱们多给的二百两银子还回来了。”
窦氏一愣,“她岂会有这等好心?”
林霖淡淡一笑:“也许是恭顺候过意不去吧?女儿方才刚好也在倒座,便把那箱银子拿到阿娘这里来了。”
窦氏轻轻摇头,“把银子给秦姨娘便行了。”
她一直很信任秦氏,把后宅事宜交给秦氏打理已经成了习惯。
林霖眸色微暗,忽然说道:“阿娘,彩礼钱只有八百两银子。”
窦氏抬头看眼女儿,“我记得,当日恭顺候送来这点钱的时候,你阿爷还嫌少了。”
林霖急忙提点,“另外二百两,是秦姨娘自己补贴的。”
窦氏一时间没明白林霖是什么意思。
她歪在靠枕上愣了会儿神,忽然明白过来。
秦氏的家底,她是知道的。
二百两,不是小数目。秦家大老爷秦樊虽然贵为翰林,但因为当今天子不理朝政,废置经堂,秦家早就没落了。靠着娘家那点微薄的俸禄和林府捉襟见肘的月钱,秦氏再翻箱倒柜,也断然拿不出二百两银子。
只听林霖忽然幽幽的说道:“姨娘真有钱。”
窦氏一怔。
她虽然懒理后宅琐事,但却不傻。
“霖娘的意思是,秦氏的银子来的有问题?”
这也不可能啊。
秦姨娘是窦氏看着抬进来的贵妾。
秦家是书香世家,家教甚严,教育出来的子女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想到这里,窦氏轻轻摇了摇头,“霖娘,你姨娘她虽然不能拿出这么多银子,但林府库房里要这么些钱还是有的,这兴许是她从库房里支出来的。”
说罢,眼睛闭起来,满脸的疲惫。
林霖委屈咬着嘴唇。
哎,阿娘果然不会相信啊。
当然也不指望窦氏能一次便相信。
她要做的只是在阿娘心中种下一团火便好了。
但那银子,肯定不能让秦氏拿了回去。
林霖抬起头来,满眼委屈,“阿娘,我就是觉得这银子有问题!”
窦氏哭笑不得,伸出手来轻轻在林霖刮了刮,“你今日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缺银子使了?”
在窦氏眼里,女儿三岁稚龄也好,已经及笄了也罢,都是孩子而已。林霖平日里做大家闺秀做的这么好,心里也和普通女孩一样,喜欢漂亮衣裳,喜欢首饰,喜欢炫耀攀比,没什么奇怪的。
女儿有事不来找她才让人伤心。
想到这里,窦氏心又柔软了些。
林霖眸光微闪,假痴不癫撒起了娇,“阿娘,这二百两银子本就是打算送给卫家的,如今卫家人既然送了回来,我想拿来做几件漂亮衣服!”
窦氏又咳了几声,笑道:“你想要便拿去,反正你阿爷最近打仗不回家,也用不着几个钱使。两月后是你的寿辰,这二百两就当阿娘给你的寿礼。”
林霖双眸一亮,轻轻握住窦氏的袖子,“谢谢阿娘!”
窦氏微微睁眼,看着林霖身穿秋香色家常袍子,领口微敞,露出那白皙如雪的脖子,略施淡妆,巧笑倩兮,凝脂如玉,顾盼神飞,不由得怔神。
这才是正常女孩该有的模样。
原本是天生丽质的二八佳人,被秦氏教的跟个女先生一般粗麻加身,张口女德,闭口大义这才不正常呢。窦氏笑着闭眼,颔首道:“我也乏了,你先出去吧。”
林霖应了一声,亲手帮窦氏掖好被子,放下垂帘出去了。
刚好碰上白云端饭进来,她不经意瞟了一眼。
碗里放着热腾腾的人参汤。
淡黄色汁液里放着雪白的人参,另外加几颗枸杞,冒着阵阵热气,让人食欲大增。
林霖知道阿娘身子不好,一直用人参汤吊着,便随口问道:“阿娘每日都用人参汤?可是膳房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