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桃之夭夭(下)(1 / 1)文三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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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难堪,可他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就让我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天,他跟我聊了很多关于姐姐的事,最后他说:“夭夭,将军是真的喜欢你。”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我从未盼望他能喜欢我,却也未曾想过他将我推向别人。

那晚,我抱着梅子酒回到院里哭了许久,听说,他亦一人在凉亭醉到了天亮,我知道,他是在想姐姐。

三日后,将军赶在出征之前,特来向我辞别,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穿军装,跟传言里的英勇将军一模一样。

我想,国之重器,应是如此。

那时候,许佑亦在,看着将军的目光里是化不开的担忧,这种神色,我只见他对姐姐展露过,我虽不如姐姐那般聪慧,却也惯于看人脸色,心中隐隐猜测,将军此去,必是福祸难测。

临走之前,将军看着我说了一句“保重”,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佑没去相送,而是对我说了一句“夭夭,此次出征,他是副将。”那一刻,我便什么都明了。

我不知道我对将军到底存着何种念想,是感激?是喜欢?亦或是贪图那一份温情,总之,我不愿他有何不测,只希望他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我到底还是追了上去,去的路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要他活着回来。

我追上他的时候,他还未出城,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极了一位天神,他诧异的望着我,震惊的许久才说出话来:“你怎么来了?”

“将军,你若回来了,我便嫁你,你可愿娶我?”那是相识以来,我第一次回应他,不曾想,竟是这般浓墨重彩。

他皱着眉头,似乎不愿相信,只当我是一时兴起,何况,他知道我心里有许佑。

可我是赵夭,而非赵漫,既不会琴棋书画,也不知礼仪大体,有的只是一腔热血的莽撞。

我抽出他腰上的剑,在他还未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便割下了一缕长发,递到了他面前:“我想,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你。”

那时,那个征战沙场戎马半生的男人接过青丝的时候,竟然有些手抖,他说:“夭夭,你等我。”

那时候我便知道,此生托付于他,是再好不过了。

他到底还是走了,带着对我承诺,可我知道,他定然会回来娶我的。

回去的时候,路过巷子口时,一簇槐花落在了我的肩上,我捡起来端详了许久,我想,许佑也没有那么好。

他是那年春末的时候走的,待回来时,已是寒冬腊月百丈寒冰。

我知道沙场征战素来磨人,却不曾想到有这般艰辛,他不过才去数月,回来时便已是满面沧桑,衣袖下的腕子上又多了几道旧伤。

他站在我面前,拍了拍满身的灰尘,笑道:“昨日才换的。”随即从怀中摸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打开之后正是我送他的青丝,他将青丝递到我面前:“我回来了。”

我将那缕青丝重新放进帕子里,叠好还给他:“将军可选好黄道吉日娶我了?”

我心里清楚,我若不主动开口,他是定然不会开口的,他怕我心里不愿,亦怕我为难。

果然,闻言,他笑的像那日站在桃树下一样:“选好了,选好了!”

其实,那日城门口的一番话多少有些冲动,待回来冷静下来后,心里不免有些勉强。

如今,再见着他,心里的那点勉强,便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成亲那日,许佑牵着我的手,亲自送我上的花轿,曾几何时,我多想他能像对姐姐那样,也能牵一牵我的手,如今,他真的牵了,我心里心里却平静如斯。

花轿起轿前,我挑起门帘对许佑道:“许佑,若有一日将军有难,你可会护他?”当时,他没有护住姐姐的幸福,如今,可愿护着我的幸福?

“好。”他掷地有声的应了我。

我虽然愚笨,却也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亦如,边关大战未捷,皇帝为何招了他一人进京?亦如,他乃国之重将,成亲之时为何无人相贺。

这些我不是不知道。

果然,成亲后三日,皇帝便下令让他返回边关,新婚燕尔之际,其心可想而知。

我听闻边关气候极冷,时常漫天大雪寸步难行,于是,我便挑了一块极重的料子,怕他在边关不耐脏,特意选了深色的,在内里缝了一块半寸深的皮毛。

但我毕竟不是姐姐,没做过这样的针线活,待大氅做好后,上头已经沾染了许多血渍。

虽然难看了些,到底是自己亲手做的,舍不得扔,便挂在架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心道:待明早还是去买一件罢。

这晚,将军又被皇帝诏进宫了,我心里放心不下,便坐在屋里等,等着等着便睡过去了,待我醒来时,正瞧见他在大氅上作画,画的是灼灼桃花,将血渍掩盖的干净。

“你若披上这桃花,不怕让人看了笑话,损了你的声威。”

他搁笔笑了笑,将我拉到桃花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求之不得。”

将军是第二日走的,临走前,他抱着我,在耳边轻声道:“夭夭,待我回来,我们生个孩子吧。”

我笑了笑,应道:“好,生一个和你一样的孩子。”

那时候我便知道,我这辈子,或许能放的下许佑,却再也放不下这个男人。

将军走了许久,怕我担忧,每月都会写一封家书回来。

那日,我在院子里摘桂花,一只乌鸦从墙垣飞起,在头顶久久徘徊不下,我心里担忧,便托人打听边关的消息。

结果还未打听到消息,将军的信便先到了。

说好了回来生个孩子,他到底还是失约了。

半月后,有位身着铠甲的人抱了一个白色罐子递到我手里,他说:“将军是被乱箭射死的,临去前让我们一把火把他烧了,怕样子难看,吓到了夫人。”

我抱着怀中冰凉的罐子,到底还是忍不住哭了,不为别的,就为了他是我托付一生的夫君,亦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那个人。

将军的后事是许佑帮着一起料理的,我们在将军府的南山上给他立了一个衣冠冢,骨灰我带回了他的家乡。

埋在他老家的宅子下,在上头种了一树桃花,每天春天,那花都开的格外艳丽,灼灼芳华之下,好似他还站在下面对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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