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唐茹蜜想象着和父亲相认的情景时,唐侯爷、张大爷和殷七娘三人已经从湖心亭中走了出来。
只听到殷七娘在唐侯爷身旁道:“民女听闻侯爷近日在为令千金择婿,还烦侯爷代我向小姐致意,祝她早日得配佳偶!”
唐茹蜜心中不悦,暗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爹给我选婿,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心中如此想着,脚下迈开步子就想上前给她个下马威。没想到唐侯爷态度倒还和蔼,他微笑道:“七娘的好意,本侯爷自会转达。她近日在府中也忙得很,我拜托七娘的事情还请上心才是。”
迈开的步子,就这样僵在那里。
唐茹蜜明明偷偷跑出来好几天了,唐侯爷竟然跟人说自己的女儿在府中忙得很!唐茹蜜这才注意到,虽然自己失踪了好几天,可自己父亲的脸上竟然毫无担忧之色,甚至还到这种烟花之地来寻欢作乐!
自从进京面圣归来之后,父亲就没有来后院看望过自己。加上此时父亲的表现,唐茹蜜的心就已经凉了半截。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样人!
一想到这里,唐茹蜜的眼泪已簌簌地落下来。
本以为自己是众人心中的明珠,到头来竟连最亲近的人都不关心自己。此时此刻,殷七娘的那句话又一次在耳边回响:“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侯府的大小姐?”
唐茹蜜心灰意冷:“既然唐侯爷都说自己的女儿在府中好得很,那自己现在贸贸然出现,侯爷的脸往哪儿搁呢?说不定还真会被当成女盗抓起来!”
惊诧、委屈、难过。
各种各样的情感一起涌过来,五味杂陈的泪水突然淹没了眼眶,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就好像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一样,也已经模糊到自己有些想不起来了。
可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唐茹蜜的眼泪突然又消失了。
像变戏法一样消失了!
唐茹蜜只是叹了一口气,便转过身去,又一次没入黑暗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关心自己,没有人在乎自己。如此看来,这个世界上最关心自己的恐怕是田思思才对,她逃出来后还不忘来救自己。她现在回侯府搬救兵……一想到侯府,唐茹蜜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阵凉意。
唉,侯府。
在唐茹蜜心中,关外侯府已变成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人生在世,最怕的便是孤独。
孤独的唐茹蜜虽然止住了自己的眼泪,但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猝然而来的悲伤已经让她忘记,自己现在还未从烟和坊里逃出去!
正在此时,只听一个声音道:“这是谁家的女孩子哭得这般伤心,难道是在生情郎的气不成?”
月光暗淡,庭院幽深。
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唐茹蜜一跳。
人一紧张便会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可是等唐茹蜜四下望去,竟发现唐侯爷也早已没了踪影,不知是到哪里去了。
一时之间,四下无人。
远处灯火如豆,微光渐染;四周疏影时摇,窸窸窣窣。
唐茹蜜突然觉得这院落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她的心里突然被一种吓人的想法支配着——既然四下无人,可这声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是鬼?
一阵夜风吹过,吹出了大小姐一身的鸡皮疙瘩。
唐茹蜜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跳出来!更让她难受的是,如果现在心跳出来滚在地上,她都不敢上前去捡!
难受。委实的难受。
可是现在孤身一人,再难受也要自己一个人扛下来不是?没有了指望,大小姐很快便恢复了理智。唐茹蜜默默地告诉自己,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如果不是鬼,那只能是人了。
如果是人,那传来的声音至少说明了一点:自己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了!
想到此处,唐茹蜜反倒更加紧张了。
——人岂不是比鬼更可怕?
唐茹蜜心下一急,脱口道:“谁?”
“哟,没想到哭鼻子的小姑娘,说起话来倒挺凶!”
说话的是一个男子,不过语调中竟夹杂着一种说不出的阴柔之气。
这个世界上还从来没有人敢称呼大小姐为小姑娘。再加上哭鼻子这种丢脸的事情被人看到,唐茹蜜的心里生气已多于难受和害怕了!
“本小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发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正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隐没在树叶之间,不易被发现,是以刚才唐茹蜜并没有发现他的行踪。
——白衣男子?
唐茹蜜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昨日云天歌出现的时候就是一身白衣,难道这人就是云天歌?
昨日匆匆一面,唐茹蜜还没有来得及与云天歌说话。如今白衣男子又一次出现,唐茹蜜的心里突然燃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情。
甚至,她觉得自己有救了。
——云天歌怎么可能不把她从这烟和坊里救出去呢?
可仔细听了眼前这人说话的语调,再回想起当时云天歌的风采,唐茹蜜觉得相差太大了。心里判断不是,便不觉有些生气。若真的是云天歌,自己岂不又有救了?
人总是这样,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失望大过了头,就难免会生气。觉得自己没有得救,完全就是这白衣男子的原因。
心中怒起,唐茹蜜骂道:“行踪鬼鬼祟祟,说话阴阳怪气的,一看你就不像个好人!”
“哟,这小姑娘不但凶,没想到张嘴就要骂人。”
“你……”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斗起嘴来,唐茹蜜已完全忘了自己正准备从这烟和坊中逃跑。
男子道:“那你可冤枉我了,其实要说鬼鬼祟祟,我可比不过姑娘你呢。”
唐茹蜜还没来得及反驳,那男子便接着道:“姑娘偷听人家说话可是有一会儿了吧。偷听别人说话,我并不觉得奇怪,可是别人说话自己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难道二人的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