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相斗,一招之间也能生化出很多种变化。
但即便变化再多,一招也终究只有一招。变化是有限的,有限就意味着一招总会有终了的时候。
一招过后,云天歌能否揭开言无忌的面具,看到他最终的真面目?
过招之人急不急不知道,反正唐茹蜜是很急。
她实在太想要看看言无忌这个无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刚才云天歌不是说,这么多年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吗?
谜底快要揭晓的时刻往往更加刺激难熬,更加能够激起人的好奇心。
云天歌与言无忌二人的打斗看得唐茹蜜眼花缭乱,也就是在眨眼缓神的工夫,唐茹蜜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呼!
是言无忌的惨呼。
云天歌的轻功终究还是胜了一筹,这一招快要终了的时候,他的手掌已贴在了言无忌的面门之上。正在言无忌躲无可躲之际,云天歌五指作鹰爪状突然一收——
“刺啦——”
恍如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言无忌已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的惨呼也正是此时发出来的。
一击得手,云天歌宛如经验老到的猎鹰一般缓缓退回原地。知道此时,他才将目光转向手中的面具。
带血的面具。
就连云天歌也有些怔了。
——这到底是面具还是脸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比哭还难听的笑声,是言无忌发出来的。
他已将双手拿开,露出了自己的脸。
——一张已不能称之为脸的脸。
眼睛、鼻子、嘴……这些在言无忌的这张“脸”上也只不过是几个洞而已。他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皮肤,血与肉模糊地混在一起,看得人毛骨悚然!
与其说这是一张人的脸,不如说是一张来自地狱的魔鬼的脸!不,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脸!
言无忌在自己的笑声中放纵,他看着云天歌似是嘲讽道:“我说过,你永远也看不到我的真面目!”
“啪嗒——”一声,面具已掉在了地上。
云天歌整个人就怔在那里,他没有说话,甚至也没有再看言无忌。他的目光变得迷离而空洞,脸上的神情更是让人难以捉摸。
唐茹蜜也目睹了眼前的一切,言无忌那猝不及防出现的“尊容”差点就把她吓晕过去。等到她注意到云天歌的表情,也不禁有些紧张了。
云天歌当然不会被言无忌丑陋的样子吓到,那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恍惚呢?
“面具倒是揭开了,但现在算是看到言无忌的真面目了吗?”
唐茹蜜猜想,云天歌一定是陷入了这样的矛盾之中。
没有真面目就是言无忌的真面目!
这岂不就是这么多年来,三十六省的捕快们耗尽大半生的精力都不知道言无忌为何人的原因吗?
一想到这里,就连唐茹蜜都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对于言无忌呢?对于这样一个终身要带着面具示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他的心情又是怎样?
唐茹蜜已不敢再往下想。
“三招已过,我们后会有期!”
血红的脸、殷红的衣,言无忌撂下这句话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云天歌没有拦他。
月仍在,雾正浓,人却已消失在视线之外。
不管怎样,言无忌总算是走了。唐茹蜜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就在她站起身来准备感谢云天歌的时候,却听到云天歌喃喃的低语:“蜀中千面谷,世间无面人……”她哪里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云天歌说完这两句话之后,整个人就像是中了魔怔一般慢慢地走了出去。
云天歌也走了出去。
唐茹蜜着急了。这烟和坊就像是火坑一样,再加上这间屋子里刚才发生的一切,想要让唐茹蜜一个人待在这里,那简直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幸亏云天歌走得不快,唐茹蜜依稀分辨着他的背影,勉强还能跟上。
说来也是奇怪,此时的烟和坊里竟像是一个人都没有一样。平时那些饮酒寻欢的豪客,赌场里一掷千金、及时行李的赌徒,还有站岗放哨的打手……唐茹蜜竟然连一个都没看到。
她跟着云天歌,竟然就这样出了烟和坊的门!
虽然很奇怪,但唐茹蜜已来不及细想,因为跟上云天歌已让她耗费了不少的精力。出了烟和坊,沙柳镇上的路变得四通八达,跟上云天歌已不是那么容易。
唐茹蜜已忍不住吐槽:“这人也真是的,救了人家怎么连道谢的机会都不给!不行,本小姐偏要追上他,跟他说一声谢谢!”
吐槽的工夫,云天歌已不知所踪了。
三更半夜的,街上的店家都已经打了烊。远处如豆的灯光透过雾气,就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看得唐茹蜜一阵阵头皮发麻。雾气积累,石板路上已泛起白粼粼的光。唐茹蜜不知道这白粼粼的光到底是月光还是灯光,亦或是……
她不敢再往下想。
可人就是这样,不敢想就越要想,还越要往可怕的方向想。
为了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唐茹蜜就只有骂人。
骂云天歌。
“脑子缺弦儿的混蛋,救人只救一半算个什么事?”
“他难道就不知道我在后面,怎么也不等等我?什么人品啊!”
“看他那副样子,好像救了人就了不起似的。拽什么拽?”
“脑子缺弦儿的混蛋、不知道顾忌别人感受的白痴、耍酷装拽的大笨蛋……这种货色,退婚,退婚,退婚!”
“……”
她就这样骂着,骂到没词儿了,害怕的感觉便又袭来。
她想哭,可是不敢哭。
因为上一次哭的时候,她遇到了言无忌。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马车的声音。马蹄踢踏着路面,一声声就好像直接踩在唐茹蜜的心里。
“什么人?好人还是坏人?我要不要躲起来?”
正慌得无所适从,马车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既然跟来了,就上车吧。”
是云天歌的声音。
马车驶近,唐茹蜜才看清云天歌正仰卧在车篷之上。此时,他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坛酒。
三更半夜的,没有人知道他的马车和酒都是从哪里来的。
对于唐茹蜜而言,这些问题当然都不重要。只要面前的人是云天歌,她就有了安全感。
唐茹蜜也说不出这种安全感是从哪里来的,可这确实是一种真切而又神奇的感觉呀!
坐上车,不禁问道:“我们去哪儿?”
云天歌指着拉车的马,道:“不知道,它去哪儿我就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