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头，唐茹蜜才看清楚眼前之人果然只是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男孩。只是因为他穿着云天歌的衣裳，刚才又背对着自己盘腿而坐，这才让唐茹蜜认错了人。

只见这个假“云天歌”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目光炯炯、神色坚毅，全不似普通小孩子那般稚嫩娇气。非但如此，他的脸庞竟有几分成年人的沧桑瘦削，直看得唐茹蜜连连暗叹：“这孩子，是该多吃点肉补补。”

正在感叹之间，小男孩来了一句：“你原来就是我们盟主的女人。”这真让唐茹蜜苦笑不得。

听听！这哪里像是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

早熟。

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可真够早熟的。

就在她想着如何应对这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时，小男孩的神色已不似刚才那般惊慌。他从书桌底熟练地钻出，手往身后一付，已开始绕着唐茹蜜打量起来。

别看这孩子小，他那打量人的眼神绝对像个老江湖。

犀利的目光从头扫到脚，直把唐茹蜜看得浑身不自在。

更让人觉得难受的是，这孩子也就及唐茹蜜胸口那么高，这样的身高在她身旁转来转去，那种感觉还真是有点让人抓狂。

“你就是关外侯府的大小姐？”小男孩终于发问了，语气中全没有对大小姐的仰视和敬重。

不得不承认，小男孩的语气让唐茹蜜有些不痛快。但凡提起她大小姐的身份，任谁都得礼让三分不是？这次闯荡江湖，那些对自己无礼的人，还不是因为不知道她大小姐的身份？看看人家殷七娘，那态度转变得也不是……

她就这样想着，可是说这话的人偏偏是一个小孩子。看到小男孩这副憨样，她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唉！这小祖宗……”

唐茹蜜叹了一口气，这下子总算是遇到对手了。

“年纪轻轻的，说话竟是这般老练，一定是被云天歌给带坏的。”她往深了一想，又有点惊讶，“难道这孩子是云天歌风流过后的私生子？看这年龄也不像啊……”

想到此处，唐茹蜜左手叉腰，右手在小男孩后颈道袍的领口一拎，问道：“你们盟主是谁，你这小鬼又是谁？”

盟主当然是云天歌。

唐茹蜜这是明知故问。虽然不知道云天歌这个“盟”到底是个什么盟，但是唐茹蜜猜也能猜不来，这是云天歌给自己的头衔。

——江湖上的侠客们为了显出自己的身份，总喜欢拉帮结伙，然后搞个盟主、帮主、教主……或者是个舵主当当的。

没想到云天歌竟也不能免俗。

至于这小鬼是谁，唐茹蜜真的猜不到了。

小鬼见自己的后脖颈被一个比他高的姑娘制住，心中当然是不服气的。他首先想到的是奋力挣脱，可是奈何年纪小力道上终究是差了一些。嘴上“哼唧”了一声，双手突然向后一张。这一张之下，唐茹蜜手上力道陡卸，手底下的小鬼就像是一只被人拔了毛的小鸡儿一样跌了出去。

唐茹蜜口中叫唤着小鬼小鬼的，心中毕竟没有恶意。她见这小男孩似是重心不稳跌了出去，心中已先一惊，生怕他撞在书桌上受伤。

没想到心惊未了，那小鬼也不知是借了什么力，就在快要撞到桌子的瞬间，小身板突然腾空，眨眼之间人已爬上了书桌。

“嘿嘿。”

站在书桌上，他总算比唐茹蜜要高了。也许是心中高兴，小鬼终于咧开了嘴。

“我嘛，”他学着唐茹蜜的样子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用大拇指指着自己道，“我就是大名鼎鼎的长笙。”

长笙？这名字没听过。大名鼎鼎？还真没看出来！

唐茹蜜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小鬼的话了。

长笙见唐茹蜜竟是一副尽量保持礼貌的尴尬表情，便问道：“你难道不认识我？”

唐茹蜜心中暗想：“我应该认识你吗？”

长笙道：“我还救过你的命。”

“你不记得了吗？”长笙似乎对唐茹蜜有些失望，“就那天晚上，我还送了你一管迷药。”

迷药。

说起迷药，唐茹蜜很快便想起来了，那一管只对男人有效的迷药。

一想起这迷药，唐茹蜜到现在都想笑。她还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才能配制出如此奇葩的迷药。

云天歌曾说配制迷药的是他的一位“小朋友”，果然还真是“小朋友”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朋友……”

唐茹蜜已笑得合不拢嘴。

“哼，你可真没有礼貌。”

长笙两手叉腰，噘嘴吹气，咬牙切齿。看那样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唐茹蜜见状，连忙抿起嘴不笑了。

“你出来几天啦？”长笙问。

表情相当严肃，活像个五十岁的小老头。

唐茹蜜不解其意，只得掰着指头如实作答：“四天了吧”

“我从四岁开始跟着祖师爷修行，如今已有六年零三个月。”长笙一本正经地算着，“也就是说，我长笙的江湖资历是六年零三个月。”

“而你，”他竟然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你的江湖资历只有四天。”

“所以论资排辈，你得叫我一声老前辈。”

长笙算完资历，神气十足地看着唐茹蜜，似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诡辩。

这个叫长笙的小鬼，他的一套说辞确实是有诡辩的成分，可是唐茹蜜不在乎。她从侯府出来短短的四天，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唯利是图的车夫、蛮不讲理的打手、冷酷无情的杀手、深不可测的黑道头目……可是只有这个叫长笙的小鬼，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可爱！

——这么可爱，当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好好好，老前辈你好！”

唐茹蜜终于忍住没有笑，并且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老前辈。

叫完这声“老前辈”，唐茹蜜才问道：“请问老前辈，原来住在这间屋子里的，那个叫云天歌的老老老前辈去哪儿了？”

一听唐茹蜜提起云天歌，长笙便不自觉地吐了吐舌头。

掩饰住内心的小惊慌，这才连忙道：“盟主去昆仑山采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