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空师太接过锁盒看了一眼,沉默不语,将锁盒出示众人。
陆咏絮细看那锁盒内部,只见其中血迹斑斑,残余的香膏上还有红褐色的凌乱指印,盒盖内用尖锐之物划出了一个“蒋”字。
这应是乔姑娘临终时留给师门和家族的线索。观这巧妙心思,大约那乔姑娘生前也是一位聪慧灵巧的人物,如今却芳魂消散,成了皇权斗争的牺牲品。陆咏絮心中一痛,沉默不语,将这锁盒还给了峨眉派。
慧空师太背过身去,良久方道:“春燕,你带二位客人去安顿下来,好生招待。”
石春燕领命,领着林陆二人往客房而去。路上向二人道:“二位暂且在派中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山中茶饭粗糙,还请二位多多担待。好在春日里景色甚好,明日二位若有兴趣,我便带二位四处游览一番。”
经历了锁盒一事,陆咏絮方知这石春燕虽然位列四大弟子之末,为人处世低调谦逊,与其他三位相比毫不起眼,但却心细如发,是个厉害人物。
既然信和遗物已经送到,陆咏絮也不急着返回,便在这峨眉山中清闲几日,也无不可。一连几日,她日日央林幼安与她一同游览胜景,看花逗鸟。林幼安原本是个无可无不可的淡然性子,便也每每答应,沉默相伴。
自从在锁盒中发现玄机以后,峨眉派众人已经大半相信了陆咏絮的话,这几日对二人倒是十分和善。唯有沈素萍一向傲慢,眼高于顶,见到陆咏絮时权当未曾看见,连个招呼也不打。
这一日,陆咏絮正与林幼安闲逛,忽听见大殿前的空地上似有异声,好奇心起,连忙过去查看。
只见空地中间跪着一个男弟子,背上皮开肉绽,旁边另有两个弟子执着长鞭轮番责打,似乎是在行刑。上首立着一人正在监刑,神色冷漠高傲,正是沈素萍。周围围着好些弟子观刑,可是人人都面露惧色,不敢议论一句。连那受刑的弟子也不敢出声嚎叫,空地上只有鞭子击打之声在回响。
陆咏絮捺不住好奇之心,扯了一个观刑的弟子询问。然而那被询问之人看了一眼沈素萍,竟不敢回答陆咏絮一句,畏缩着低下了头。陆咏絮连问了几人,都是如此。
沈素萍发现了这里的动静,远远地便冷声讥诮道:“陆姑娘对敝派内务也有如此兴致?”
对方当众发难,陆咏絮再要转身离开也已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朗声回道:“既然是当众行刑,我来此观看,想来也无什么不妥吧?我既来了,不如便请沈姑娘告知在下,这人犯了贵派哪一条门规,在下也好着意规避,免得无意中犯了贵派忌讳。”
沈素萍扬起一边嘴角,轻蔑一笑道:“倒也没有犯什么忌讳,只因我看了此人,心中不喜,便想责罚于他。怎么,陆姑娘有何指教?”
陆咏絮不意竟得到这样的回答,虽不知是真是假,但这沈素萍着实傲慢跋扈,令她生厌,便忍不住呛道:“原来沈姑娘看着不喜,便要责罚。幸好在下不是贵派弟子,否则岂非要日日受罚?”
沈素萍闻言也不回答,却向行刑的两个弟子喝道:“下去。”那两个弟子连忙停下鞭子,架着那受刑的弟子退下。观刑的众人一见如此,也不敢多待,立时便纷纷散去,空地上只剩下沈素萍与林陆二人。
沈素萍也不发话,只冷冷地看着陆咏絮。陆咏絮今日原本意在赏景,并未佩戴长剑,此时一见沈素萍神情,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那沈素萍忽地出招,袖中峨眉刺便向陆咏絮激射而来。这峨眉刺本是近身的武器,若到了脱手而攻的地步,那便都是最精妙的招数,旨在一击而中。沈素萍在陆咏絮刚来那日便与她交过手,已知不敌,故而此时这招中已使出了全力。
陆咏絮一听这风声便知此招厉害,自己未执长剑,不敢空手相抗,连忙使出轻功,后退仰身,欲待避开。只是这般在气势上便已输了,却也顾不得了。
便在陆咏絮仰身后退的同时,林幼安忽地在原地扬手一挥衣袖,那原本来势甚猛的峨眉刺便被他轻描淡写之间改了方向,直向斜地里飞去,又一次飞向了大殿的立柱,竟然不偏不倚,仍然插在之前在立柱上留下的洞里。
林幼安这一招使来云淡风轻,却显露了极深的内力,显然远远高于沈陆二人,直逼各派掌门宗师的地步。沈素萍一见之下,闭口不再言语。陆咏絮心中却十分惊喜,又似乎有一些甜蜜。刚刚她本可躲开那峨眉刺,并未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林幼安却仍然出手,显然是为了在气势上胜过对方,好维护她的脸面。
便在这时,忽有一个惊雷般的声音喝到:“好!”
三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矮胖,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负手站在上山的石阶上,正看着林幼安,脸上流露出欣赏的神色。
沈素萍连忙躬身行礼道:“师叔。”
原来这个中年汉子便是慧空师太的师弟彭兆坤。这彭兆坤的武功并不输于慧空师太,在江湖上也颇有声名,只因峨眉派向来看重女弟子,更有掌门必是出家女尼的规矩,故而这彭兆坤与掌门之位一向无缘。好在他并不在意,且与慧空师太一向和睦,武功修为又与慧空师太平齐,故而在派中也颇有地位。他因事外出,刚刚归来,因而林陆二人直到今日方才见到他。
此时彭兆坤跨上最后两级石阶,走到林幼安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又道了一声:“好!”
林幼安颔首行礼,仍然神色淡然,并不多言。
彭兆坤又向沈素萍道:“素萍,你火候未到,还得更加努力才是。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沈素萍道:“师叔教训得是。”
那彭兆坤负手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便入了大殿。
沈素萍目送彭兆坤入了大殿,便回头看向林幼安,神色间一改往日的高傲,倒是颇有一番探寻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