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窃药贼不再拔剑,似是放弃了抵抗,道:“你们别再白费力气了,我绝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月光之下,只见此人抱剑而立,虽倚着背后的墓碑,却仍是仪表堂堂。
陆咏絮凝神细看了一眼此人怀中的长剑,笑道:“展大哥,你别紧张,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替那济川堂的掌柜传句话。他说不收你药钱,你不必如此躲躲藏藏,早些现身,让他替你好好医治才是。”
那窃药贼惊疑道:“你们不是那伙人?那你们怎知我姓展?”
陆咏絮道:“哪伙人?展大哥,你袖箭功夫使得真不错。你怀中的便是湛卢剑吧?我在书上见过它的图样,当真是把好剑。”
原来这窃药贼竟是“御猫”展昭的后人。当年展昭出任御前四品带刀侍卫,定居开封府。自宋室南渡后,展家后人不再出仕。展家传至本朝,家族衰微,声名不显,有时被人列入四派十二家之一,有时甚至被人忘却。眼下这人所使的袖箭功夫,乃是展家的家传绝学,更兼手持名剑湛卢,故而被陆咏絮认出。
这窃药贼打量了林陆二人一番,道:“在下展铮。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陆咏絮道:“琅园陆咏絮,这是我表哥林幼安。”
展铮一听是琅园之人,正要拱手行礼,林幼安忽道:“小心!”陆咏絮也已听见了异声,似有一队人正在合围这片坟地。林陆二人立时转身,将受伤不轻的展铮护在中间。
此时忽有几十支羽箭自空中落下,如雨点般射向三人。待羽箭到了身前,林幼安以内力拢住羽箭,劲力发出,便将拢住的羽箭尽数折断。陆咏絮在展铮的另一边,施展开剑法,将羽箭一一斩落。
三人刚刚松了一口气,又一批羽箭向三人射来。林陆二人抵挡之中,只听展铮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你们赶紧走吧,我不愿连累你们。”
陆咏絮一边抵挡羽箭,一边道:“对方是谁?你怎会惹下这等麻烦?”
展铮道:“是锦衣卫。他们找上门来,要我为他们效力,我不从,他们便苦苦相逼。我从开封一路跑来汉中,却还是被他们追上了。”
这时合围的人渐渐缩紧,羽箭越来越密。这些人也难以再隐藏身形,渐渐从墓碑后面现出身来,约有八九十人,皆着飞鱼服,其中一人服饰比其他人更为精致,应是带队之人。
林幼安一边抵挡羽箭,一边道:“带队的是谁?”
展铮道:“是锦衣卫中的一个百户,名叫耿昌耀。”
林幼安回头向陆咏絮道:“小心。”
陆咏絮与他心意相通,已知他心中打算,抵挡间回头向他道:“放心。你去吧。”
林幼安在箭雨中飞身向前,一路伸手拨开射来的羽箭,眨眼便到了耿昌耀身前。这耿昌耀毕竟颇有临敌经验,一见林幼安动作便知他目的,早已拔出了锦衣卫特有的绣春刀。林幼安刚到他身前,他便举刀出招,以攻为守。
林幼安自出关以后,内功已臻化境。如今世上武功能胜他之人寥寥无几,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以空手对那耿昌耀,一招便将他的绣春刀击落,第二招便将他制住,一手扣住他的颈脉,一手悬在他的头顶,喝道:“还不住手!”
一队锦衣卫见首脑被擒,都松开了弓弦,面面相觑。那耿昌耀却大叫道:“继续射!继续射!”
锦衣卫中大部分人都看着林幼安的双手,不敢动弹。却有少数几人迟疑了一瞬,又弯弓搭箭继续向陆咏絮和展铮射去。几支羽箭稀稀拉拉地飞到二人跟前,皆被陆咏絮一一斩落。那少数几人各自射了几箭,知道毫无作用,也都慢慢垂下了弓箭。
那耿昌耀见手下之人都已停手,神色暴怒,几近癫狂,叫道:“给我射!把姓展的给我拿下,那个女人就地射杀!”林幼安眉头一皱,扣住耿昌耀颈脉的手微微发力,他立时脸色通红,再也叫不出声来。
林幼安控制着耿昌耀回到陆咏絮和展铮身边。陆咏絮扶着展铮,向林幼安道:“展大哥伤得不轻。我们现在虽不至有性命之忧,但只怕没法将这些锦衣卫远远甩开。”
林幼安道:“走一步算一步吧。先离开这里。”
当下林陆二人一人控制着耿昌耀,一人扶着展铮,慢慢向坟地外退去。那近百个锦衣卫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虽不敢欺上前来,却随着四人的脚步慢慢移动,不远不近地跟着。
四人慢慢退出了坟场,那队锦衣卫刚到坟场边缘,突然间脚下轰隆作响,尘土飞扬,一整队锦衣卫都随着脚下塌陷的土地落入了地下,又被飞起的尘土掩盖。
林陆二人心中惊诧,不知怎会如此,那展铮却又惊又喜,向那尘土飞扬之处叫道:“冯大哥!”
那尘土中忽然爬上来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汉子。这人身材精悍,容貌淳朴,向着展铮笑道:“展兄弟,我来迟了!咱们走吧!”
林陆二人一见展铮神色,已知这姓冯的是友非敌,刚刚那出多半便是他的手笔,难怪展铮不去别处,偏偏跑来这坟地,原来是有这姓冯的在此处接应。
当下却也无暇细问,先脱身要紧。林幼安一个手刀斩在耿昌耀颈后,那耿昌耀当即晕倒在地。陆咏絮把展铮交给那姓冯的扶着,四人便向城中赶去。
路上展铮向林陆二人介绍这位姓冯的汉子。原来此人名叫冯天虎,竟是“彻地鼠”韩彰的后人,难怪做得一手土雷,炸空了那队锦衣卫脚下之地,将他们陷于土中。
四人回到了城中,林陆二人带着展冯二人到了济川堂门前,敲开了济川堂的门,请那掌柜安排药铺中的大夫为展铮好好医治外伤。此时虽未天亮,好在药铺中人早已习惯有人半夜求医,倒也并无不耐。
展铮此番终于现身见到了药铺掌柜,便向他歉然道:“掌柜的,我遭仇家追杀,不敢暴露行迹,又被他们困在汉中已久,身上银钱不够,一时付不起药钱,不得已才偷了你的药。待我寻隙脱身,一定托人将银两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