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锋决心中一紧,也将长箭夺过来,拿在手里细看,看了片刻,神色却慢慢缓了下来,“不,这是伪造的,看来还是东宫那边的杰作。”
“又是东宫,”夜朝玖气愤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为何一定要用赫兰的标识,难道不怕暴露之后大祸临头吗?”
东宫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费解,简直是像自己再给自己扎刀子,这实在不像东宫立场该做的事。
东宫立场?
明锋决福临心至,似有什么想法就要冒出头,他拿着箭低头想了许久,忽地将目光投向了沈云睿,“是你!”
众人莫名所以,沈云睿挑眉,“沈某如何?”
“不!”明锋决又喜又惊,俄而,却气急败坏地捶了下桌子,“或许我们想错了,他们的目的不是夜朝玖,而是沈将军!”
夜朝玖紧张道:“怎么说?”
“之前我等都是在自己的立场上,始终未察觉到不对,”明锋决目光灼灼,“但若是,换个立场呢?换个更高的立场……”
更高的立场?王爷和东宫之上,还有什么更高的立场?只有皇帝。
沈云睿与夜朝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心思尚有些不清,但明重却是突然反应了过来,“猜忌?”
明锋决沉声道:“是猜忌,我们与东宫斗得如火如荼,这些小伎俩或可看得一清二楚不被迷惑,但是父皇呢?还有夜宅发生的事……”
夜朝玖目光一暗,她的爹娘……
明锋决顿了顿,续道:“父皇所知,便是外族挑拨离间,这只箭无论真伪如何,父皇都会认定与外族有关,而外族却又突然与我明锋决扯上关系,父皇会怎么想?”
“若是赫兰族要派人杀沈云睿,确实名正言顺,”明重叹息,“如此一来,东宫的嫌疑就彻底洗清了,你却反而有危险。”
“不止如此,二哥,”明锋决眼神晦涩,将带血的箭举到众人眼前,“有了这支箭,沈将军纵然不会被迷惑,但父皇必定会起疑心。父皇一定会担心沈云睿成功被挑拨,从而……”
收回兵权。
房中一静,明锋决握紧拳头,于此国难当头,赫兰虎视眈眈,东宫却策划起了临阵换将!于国于家何益?于他东宫何益?
太子哥哥,宣明妹妹,你们究竟为何会变成这样……
“三王爷,”沈云睿轻笑一声打破寂静,“沈某现在倒有些庆幸,你我是同一阵营了。”
明锋决一时怔愣,不解地看向沈云睿,此时他才发现,明重与夜朝玖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与他同样的……意味深长。
明锋决在对待兄妹之事上多有踌躇,夜朝玖心中总是不免有些失望,觉得他优柔寡断,不似冷酷无情的帝王。但大约在方才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沈云睿与她说的那句话。
明锋决,确实有帝王的资质,至少,他的大局观,与他们几人截然不同。
明重嘴角一弯,又将长箭抢了回来,似笑非笑道:“闲话休说,不若让我们想想,该如何应对这场心防之上的‘嫁祸’。”
“其实并不难,”沈云睿垂眸,“顺其自然便可。”
翌日,朝堂。
文武百官朝堂论辩,太子日常遭受弹劾,皇帝却看在宣明的面子上,始终未曾计较,何况如今外族奸细尚未连根拔起,东宫主位最好不要轻沈变动。
而将近下朝时,银狼将军沈云睿求见。皇帝惊讶,传之,孰料却看见一位扎着绷带、吊着手臂、杵着拐杖、怒气冲天的一品军机大臣。
皇帝瞪大了眼睛,银狼将军历居数代,从来都是以一敌万沉冷威武的,没想到自己都快退位了还能看见个如此“凄惨”的银狼将军。
而且沈云睿一开口便道:“赫兰奸细,欺我东明,更在帝都之内偷袭微臣,臣恳请陛下,允臣率领大军突袭赫兰!”
皇帝的颧骨都在抽动,突袭?拿什么突袭?用那三十万大军还是边关的老弱妇孺?再说沈云睿这副“身受重伤”的模样可委实不像能上马拿刀杀人的模样,更别说这语气说是为国仇,不如说家恨!
“爱卿,”皇帝慢悠悠道,“身体不适,还是多多修养,以为万全……”
沈云睿将拐杖一扔,激动地抱拳,“陛下,微臣身为东明之臣,却让羲赫奸细渗入东明,微臣实在不甘心,请陛下成全!”
原来是少年意气,皇帝先是放心他没有多想,而后又觉得不满,堂堂银狼将军,如此轻沈便被激怒。
“荒唐,”皇帝冷了脸,“你是银狼将军,便该为整个东明复杂,如此浮躁,如何护我东明!”
沈云睿抬起头,脸上忿忿不平,“微臣定会将羲赫驱逐出关外!”
“冥顽不灵!”皇帝气得大骂,“前几任银狼将军何等英勇,也不过将羲赫拒之门外,保我东明平安,你如此沉不住气,动辄便是要突袭、驱逐,啊?你是觉得他们都不如你吗?还不给我退下!”
沈云睿脸沉如冰,语气却低了一度,“但是赫兰奸细……”
皇帝呼吸都重了,一指指向明锋决,“你给真查!查出来人都送到他府上去!让他处理,啊你,让他亲自处理,不必请示,都给朕散了!”
明锋决忍住笑意,低头道:“是,父皇!”
皇帝一甩袖子,皱着眉头离开朝堂,莫无声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底下对视的明锋决与沈云睿。
沈云睿拍拍袖子,将拐杖拿起来扛到肩上,对着明振冷冷一笑,“陛下隆恩,微臣定然不负所望,至于那些奸细最好给本将军藏好了,否则……”
明振脸色难看,闷了半晌没说话,待朝臣退去,才吐出几个字,“悉听尊便。”
沈云睿挑眉,明锋决眨了下眼睛。
悉听尊便?
明振没有理会他们的疑惑,脸色平淡地走了出去,一如往常地回到东宫,越是靠近东宫,越觉急促。
东宫大门将近,明振笑了起来,看着侯在东宫门前等着他的两个女人,朝堂之上所受的攻讦和不甘,在此一刻,都烟消云散。
“珊儿,宣明,哥哥回来了!”
“哥哥,”宣明笑开,主动挽了上去,“宣明等你好久了,董姐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