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小学是个刚成立一年多的学校,同学们大多是从附近的其他被合并的学校转过去的。因为刚刚成立,学校的各个方面都还在摸索之中,要处理的事实在不少,今年就没有举办春游。
沈袅袅已经听着小朋友们抱怨了一周了,不外是说“以前的学校每年都会有春游的”之类的话。每当听他们这么说,沈袅袅都会在心里想——你们才几岁呀,就口口声声“每年每年”,好像经历过了许多年似的。
虽然在心里吐槽了几句,但沈袅袅还是真心想让他们开心。为了这个,周五这天一下班她就特地去问了吴校长能不能办一次补习班组织的春游。结果吴校长拒绝了,她说远航教育的老师本来就不太多,而且有几个老师向来在看管小孩子上都不太上心。平时只是接放学还好,但出去玩的话害怕会出什么意外,太得不偿失。
沈袅袅想起那两个每次接孩子都像散步一样的女老师,觉得吴校长说得很有道理,没再坚持。
出了校长室以后,沈袅袅看见周鸣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显然是在等她。两人没说话,只是交换了一下眼神,就默契地一起往大门口走了。沈袅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他这么快就产生默契的,大概就是性格合拍吧,她想。
风有些大,大得像是有个人在门外用力抵着门似的。沈袅袅推第一下的时候没有推动,刚想再伸手推,周鸣皋就先一步把门推开了。他扶着门,让沈袅袅先走,然后自己才出了门。
到了街上,周鸣皋问了句,“你刚刚去找吴校长是有什么事吗?”
“我提了一下春游的事,那些小孩子不是一直想去玩嘛。”
“被拒绝了?”
“你怎么又知道了。”
“如果被同意了你一定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我要去春游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
“哦,那看来我的风筝可以送人了。”
“风筝?什么风筝。”
“前两天在路边买小吃,摊主赠送了我一个风筝,本来还想着找你去放风筝呢。”
沈袅袅无语地瞥了周鸣皋一眼。“你这个借口会不会太不走心了。”她知道周鸣皋会这么说就代表他也没想隐瞒自己的本意。
“某些人连我有一个朋友这种话都能说出来,我就不能被白送风筝啊?”
沈袅袅不知道该答什么了。为了不被周鸣皋看出自己脸红了,赶紧快步往前走。他倒也没追上来,只是在她身后喊着问了她一句,“那你明天来不来?”她没回答,继续往前走了。等到家以后,她给周鸣皋发去一句,“明天见。”
第二天,他们在定好的地方碰面。地方是周鸣皋选的——位于大桥下的一座公园。这个公园不大,而且它人气旺的时候是在沈袅袅上小学的那几年,那时候沈艺峰工作不忙的时候就会带着她来这里放风筝。虽然没有母亲陪在身边,但沈袅袅一直觉得,因为爸爸,她拥有了一个还不错的童年。
这个公园现在已经衰落了,在地图上都搜不到。偶尔有人来来往往,也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周鸣皋是从外地来这边上学的,按理来说他不该知道这里才对,可是沈袅袅已经完全见怪不怪了,反正周鸣皋本来就是这样,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除了风筝以外,周鸣皋还带了一个泡泡机——是的,就是那种按一下会吹出很多肥皂泡的东西。沈袅袅一开始还嫌弃说很幼稚,后来就拿在手里玩起来了。
“沈袅袅。”
“啊?”被突然喊到名字的沈袅袅回过头,与此同时,周鸣皋按下了照相键拍了张照。
“......你是不是用的原相机?”
“是啊,我手机里就没有美颜相机这种东西。”
沈袅袅翻了个白眼表达鄙视,但没有非要周鸣皋删掉。
小学毕业后,沈袅袅就没有再放过风筝。所以当周鸣皋把风筝线放在她手里时,她还是有点恍惚的——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周鸣皋已经拿着风筝跑了一段路,他一边跑一边回头朝她喊着,“发什么呆啊,我马上要松手了,你可别抓不住!”
“你小看我啦!”
“你说什么?”
“我说——”沈袅袅把声音抬高,“我说——你小看我啦——”
周鸣皋笑了。他把手里的风筝用力往天空中一送,沈袅袅配合着在另一头扯了扯风筝线,风筝摇摇晃晃地飞上了天。沈袅袅拉一下,风筝就轻轻动一下,等它升到很高很高,风筝线就不那么明显了。
像一只鸟盘在云里。
也许天上的爸爸也能看得见。
周鸣皋走回了她身边。因为刚刚跑了步,他这时候还有点喘。平复了一下呼吸以后,他对沈袅袅说,“小心点,这个线很锋利,别被割伤了手。”
“以前我爸爸也总这样说,哪怕我从来没被割伤过,他还是会每次都说。”
“因为叔叔担心你。”周鸣皋说,“看到你现在每天都能发自内心地笑,叔叔大概可以不那么担心了吧。”
他们并肩站在阳光下,不远处有成片的柳树随风一摇一摆。对那些树来说,沈袅袅是熟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它们就见过她了。它们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见到她和沈艺峰、何文丽一起来这里,那时候她还很小很小,还没有记事。后来何文丽再也没来过,再后来,沈袅袅和沈艺峰也不来了。
直到今天,它们又看见她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一起来到这里。
在树眼中,沈袅袅一直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