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小孩子的眼睛真的最清澈,足以洞察人心。大人们总是在寻找能够佐证猜想的细节,而孩子们全凭直觉。
周鸣皋和沈袅袅开始谈恋爱以后也没有在上班时间发生什么改变,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该说话就说话,没什么事就各忙各的,可那些小孩子还是能看出什么似的问他们,“周老师和袅袅老师是在谈恋爱吗?”更有甚者直接问,“周老师和袅袅老师是不是一家人啊?”
每当这种时候沈袅袅就会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她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就连对小孩子说谎也会觉得开不了口,然后,她就会递一个求助的眼神给周鸣皋。周鸣皋接到求助信号后就会在第一时间一本正经地让他们别胡闹、去写自己的作业。如果他们继续追问,他就用平平的音调答,“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某天沈袅袅下班以后打趣他脸皮厚,说谎从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的,他说,“是你太认真,和小孩子说个谎都不好意思。”
“那其他老师调侃我们的时候呢?”沈袅袅问。“你也都能很自然地搪塞过去,一点都没不好意思。”
“谁说我没有不好意思。”周鸣皋说,“那是你没看到我耳朵红了。”
沈袅袅偷偷地笑,不再说话。
后来吴校长也注意到他们两个经常一起上下班,小孩子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们谈笑起来很亲近的样子,就私下问了沈袅袅和周鸣皋的关系。沈袅袅没否认,她说她确实是和周鸣皋在一起了。
“你们以前就认识吗?”吴校长问。
沈袅袅摇头。“是来这里以后才接触到的。虽然时间很短,但是互相喜欢,说清楚以后就在一起了。”
吴校长看着她有点拘谨的样子,笑了,“挺好的,你们这个年纪是最好的时候了,好好谈一场恋爱。就是别在工作时间太亲密,不然那些小孩子回家会和家长提起,家长会不满意的。”
沈袅袅重重地“嗯”了一声。“吴老师您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吴校长点头,“那就好。对了,我记得你是跟着爸爸生活,你爸爸知道你和他谈恋爱的事吗?你也不小了,他不会反对的,可以让他帮着参考参考。”
沈袅袅沉默一阵,答,“我爸爸如果知道应该会很开心吧,以前他说过,只要我喜欢他就满意。可惜他已经去世了,在我高三那年。”
吴校长叹了口气,随后感叹了一句,“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又说,“那你自己千万多留意,别吃了亏。不过我看着小周还挺稳重的,他是比你大几岁吧?”
“大三岁。”
吴校长又点点头。“挺好的,可以有一个人照顾你。”
沈袅袅心想,比起被照顾,她更想成为能和周鸣皋共担喜悲共历风雨的人。可她明白吴校长是心疼她的意思,自然没有出言反驳。
得知周鸣皋和沈袅袅恋爱消息后反应最大的人当属肖冉冉了,她甚至扬言五一假期就要去沈袅袅的城市找她,“我必须要看看这个周鸣皋长什么样子,我都还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你怎么就已经通知我你们在一起了?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我这个朋友!”
“所以你在意的只是他长得好不好看?”沈袅袅故意贫嘴。
肖冉冉炸毛。“当然不是!我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把你迷得没有理智。”
“我怎么没有理智了呀?”
“光是他在外面欠了钱这一件事,我就可以坚决反对你们在一起。不是他有钱没钱的问题,是这件事本身就很败好感,他能这样做一次,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他再做第二次第三次啊。”她说,“就和赌博一样。”
沈袅袅弱弱地回了句,“和赌博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啦。”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为周鸣皋辩解什么了。说实话,她自己心里也觉得这是一个人不太靠谱的表现。不能很好地管理自己的财富和不能管理好自己的时间一样,都能证明一个人自控力差、不会约束自己。至于为什么她明知道周鸣皋这件事还选择和他在一起,她也说不清。
就好像是命中注定——可是这种酸话除了恋爱中的两个人相信以外,还能说给谁听。
毕竟欠钱这件事是周鸣皋的私事,沈袅袅只在征求了周鸣皋的同意后和肖冉冉说了,没有对其他朋友说起。所以其他朋友得知她恋爱的事后除了有点惊讶基本没有很大的反应,但还是都提醒她说,“这么快就在一起的话还是要多多当心的,毕竟你还不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
总的来说,公开了恋爱消息以后,沈袅袅收获的质疑是多于祝福的。虽然心里清楚大家是担心她、关心她,但心里难免还是有点郁闷。这个周六周鸣皋带的那个学生有事,所以他不用去补课,沈袅袅就到他的学校找他了。她和他说起了朋友们的反应,语气闷闷的。
他耐心地听着她说完自己的小烦恼,然后说,“他们说得对啊,你确实要小心我,毕竟我们认识时间还很短。他们这样做才是真的够朋友,如果什么都不问就直接祝福,才是不把你放在心上呢。”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觉得有点难过。”沈袅袅说,“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但是没办法让别人相信。”
周鸣皋笑了。“你是小孩子吗?判断一个人还只用好人坏人界定的。”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只是很想让所有人都喜欢你。”
“所有人都喜欢我你不吃醋?”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是在学校的长廊里边走边讲话的,这时候已经走到了自习区,有不少学生都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学习。两人很自觉地闭上了嘴,交换了一下眼神以后,他们到最近的一张空桌上坐下了。周鸣皋掏出耳机,把右边的耳机分给沈袅袅,和她并肩坐着一起听歌。
“我去自动贩卖机买咖啡,你喝什么?”周鸣皋在手机屏幕上打下这句话给沈袅袅看。
沈袅袅笑了——有种小学生传纸条的感觉。
她接过周鸣皋的手机,把他的二十六键输入法调成自己习惯的九键,打字:可乐。
周鸣皋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就往自动贩卖机的方向走了。排队的人还蛮多,他过了一阵才回来。等他再在沈袅袅身边坐下时,沈袅袅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就有想亲他一下的念头。
可是又很怂。
在心里挣扎了好一阵,最终,“这可是我男朋友”的想法还是战胜了“我很怂我很怂”,她下定决心要亲一下周鸣皋的脸。结果就在她准备有所动作的一瞬间,周鸣皋扭过头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她惊讶地看着周鸣皋,但他只是笑,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
这种程度的默契该怎么解释呢?沈袅袅在心里想了半天也没能解答。可是又不能去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要亲你”或者“你为什么突然亲我一下”这种想想就觉得尴尬的话,沈袅袅也只好把自己的好奇心默默熄灭了。
又在长廊的自习区坐了一会儿后,周鸣皋又在手机上打字,然后递给沈袅袅看。
他说:“不用焦虑,也不用着急替我说话,什么事都要有一个过程。相信我,不用很久,质疑声都会变成祝福的,准备好迎接它们吧。”
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沈袅袅和周鸣皋不好意思不学习还占着座位,就转移去其他地方转了。
周鸣皋的学校不算很大,每栋楼都有自己的“代号”,诸如:甲A、乙A之类的。沈袅袅听着他的介绍只觉得头脑发晕,她感叹说他们学校的设计很怪,他却说这样的设计明明挺清晰的,是她太路痴了。
学校中间的园区有一片小小的人工湖,湖上游着几只不知道是天鹅还是鹅的生物。大概是因为路过的人常常给它们食物,它们看上去一点都不怕人,见沈袅袅走近了,甚至敢直接“嘎嘎嘎”地游过来。沈袅袅刚蹲下身子试图和它们“沟通”,就被领头的那只扑腾了一身水,周鸣皋则是站在旁边笑话她。
沈袅袅佯装生气地站起来,话也不说一句就自己往前走了。走着走着她就回头看看——周鸣皋果然在她身后快步跟着。
从湖那里往前走一段路,能看见一个圈着几只孔雀的大笼子。沈袅袅走近一些,其中一只孔雀就开了屏,耀武扬威地走了几步。
她回过头,对周鸣皋道,“不是吧,你们到底是学校还是动物园啊。”
“因为总有外人来参观,学校就养了几只比较特别的。”
这所学校确实是常有外人进来的,还有不少来自其他国家的黑人交换生。沈袅袅明明住得很近,但这么多年从来没进来过,第一次进来也是在认识周鸣皋以后了。
小时候她总说不喜欢家乡,想考去遥远的地方,坚决不考省内的学校,更别说离家这么近的大学了——这完全不在她考虑的范畴里。可是后来真的实现了自己所说的话,考去了遥远的地方以后,她才开始慢慢发现家乡的好。
年少时的人们总是肆意挥霍着青春,等到了中年又要唏嘘年少时浪费了时光。可是就算有一架时光机让人们见到小时候的自己也不会改变什么的,没有人会听劝的。
总是要真正走一遭,才能知道自己更爱哪一种生活。总要发觉看似无限的时间实则很有限,才有可能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