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冽小时候居住的地方，位于南城的一处狭窄的巷子里。

比起市区的繁华，这边周围，依旧显得如同一个农村。

刚走进去，云时绯便感觉到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光线只能从头顶上窄窄的缝隙里面流进来。

因此，即便现在是白天，巷子也是昏昏暗暗的。

程冽拉住云时绯的手，带着她往里面穿行。

云时绯看到了地面上有坑坑洼洼的水渍，垃圾随地乱丢，死蟑螂死老鼠更是多。

但她并不害怕，也不会觉得奇怪，只是在想，原来程冽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呀。

最后，程冽停在了一处约莫六层楼的地方，他看向云时绯：“到了。”

旋即，掏出钥匙开了门。

楼梯灯是昏暗的，楼梯经过多年踩踏，如今已经不太平整了。

云时绯跟在程冽后面往上爬，最后，他们停在了四楼。

程冽将门打开来，很小一间屋子，大概也只有三四十平吧，一房一厅。

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很多年没人过来了，云时绯看见那古老的电视机，还有再也没翻动的，停留在十几年前的日历本。

全都落了一层灰，结上厚厚的蜘蛛网。

程冽目光也望着这些地方，这是他时隔多年以后，第一次踏进这个让他熟悉又陌生的家。

它的布置，还停留在当年，可是那个温柔的女人，那个小孩，早就已经不见了。

云时绯感受到程冽身上那带着悲伤的气息，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安慰他，他的面容依旧冷冰冰的，仿佛没有情绪。

他好像总能将自己的情绪收敛的很好。

程冽走到旁边的椅子，拿纸巾擦了擦，擦干净以后，对云时绯说：“过来坐，等我一会。”

程冽说完以后，便转身进了房间里去。

云时绯站在客厅里，打量着这不大的客厅，虽然客厅很小，但是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这些年，也因为没人来过，保留下当年的样子。

云时绯看到了电视机旁边放着的一张合影。

她忍不住走上前去。

女人牵着小孩站在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前拍照，她脸上含笑，温柔又美丽，即便从现在看来，她依旧是一个大美人。

小孩很小，面对镜头时透着天真稚气。

她想，如果他们母子俩能够一直这样成长，程冽就不会像如今这样冷冰冰的吧。

这些年，他吃过太多苦了。

云时绯也认出来，这个旋转木马，跟当年她跟她父母拍照的地方是一样的。

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巧合。

程冽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东西，当年他母亲去世以后，什么东西都来不及收拾，他妈妈没有亲戚在南城，程国民主导了一切。

包括葬礼，包括将他带回他家里。

他估计也没有翻他母亲的东西。

程冽翻着翻着，看到了他母亲的一本日记本，上面记载着很多他母亲的心事。

看着看着，程冽眸光变得越来越冷，那阴鸷的气息，一点点散发出来。

许久，他把日记本放进了口袋里，而这里面，也没有其他珍贵的东西了。

程冽从房间里走出去，正看见云时绯在好奇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见到她那纤细的身影，程冽心中有些柔软。

妈，你看见了吗？

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不再是一个人在黑暗中，垂死挣扎了。

云时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身看向程冽。

还没完全转身，便被男人圈在了怀里。

他身形高大，将她结结实实抱住。

云时绯乖乖被他抱住，没有推开他，柔声问：“找到了吗？”

程冽嗯了声。

他将头埋在云时绯的脖颈上，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只有这样，才能洗净他身上那肮脏的灵魂。

云时绯虽然被程冽弄得有些痒，她却也克制着没有动。

她能感觉到，此时程冽的脆弱。

在外，他好像无所不能，能从深渊里爬出来。

可只有她知道，他为了从地狱爬出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过了一会儿，程冽才松开了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家，便拉着她出门了。

刚从家里走出去，便看见旁边的邻居开了门，走出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的老太太。

老人家似乎也没想到旁边的房子已经十几年没人来过了，为什么忽然有两个人会从家里走出来。

正满脸警惕，便听到程冽喊了声：“阿婆。”

老太太闻言，动作一顿，先是震惊，随后激动起来。

“是……是小冽？”老太太十分惊讶地看着程冽。

程冽点头。

“哟，我的老天爷，你怎么长这么大了呀，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一个小豆丁呢，这么小，”老太太比划着，“没想到，这一晃就这么大了，还长得这么俊俏。”

程冽微笑着看着面前的老太太。

云时绯知道这是他真心实意的笑，她想，小时候的那些人那些事一定给他带来了很多温暖吧。

所以对这个老人家，他卸下了以往的伪装，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老太太拄着拐杖跟程冽寒暄一番。

其实，她见到故人也是欣喜的，这些年来，她经历过丈夫去世，子女长大以后，便离开了这个家，越来越少回来了，她一个人在这里独居着，没人陪她聊天，也觉得格外孤独。

现在见到程冽，这个小时候她还疼爱过一段时间的小孩，自然是十分欣喜的。

聊着聊着，她的目光就落在一边的云时绯身上。

“这位姑娘是你对象啊？”

云时绯也跟着程冽喊了一声阿婆。

老太太看着女孩和善的面容，点点头，又忍不住道：“小冽，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妈妈在天之灵看见，也会开心的。”

当年的事情，她都知道，作为邻居，她也格外心痛。

那个男人将程冽带走，哪怕她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她也无能为力。

现在看到程冽长得这么好，还带着一个女朋友，老太太开心极了。

“对了，要不一起吃顿饭吧？”老太太张罗。

程冽还没来得及说话，云时绯便说：“好啊。”

她看得出来，老太太是太久没人跟她说话了，见到他们很高兴。

她忽然间便想到了徐老太太，这个老人家，比徐老太太还要年长一些，也更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