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牧被乔晏阴沉的眸子看得一惊,下意识地解释道:“这是个误会,在下曾牧,是温娘的表哥,方才和温娘来了个玩笑,并没有欺负她。”
乔晏没理会曾牧,低头看着温娘,柔声问道:“温娘,不要怕,乔哥哥在这儿,没人能欺负你,告诉乔哥哥,方才是那个臭小子欺负你的吗?”
明如温一见到乔晏,心中那些愤懑不平顿时消散了一半,还有了一丝委屈。
上一世落魄时,被嘲讽、被背叛、被算计时,她多想身边有这样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就像这人一样,说一句:“谁欺负我们温娘了?”
有了人撑腰,明如温将曾牧拿布偶诓骗自己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乔晏。
“乔哥哥,你评评理,这个人是不是个大骗子?”明如温鼓着小脸儿,完美演绎了一个正直又古板的小姑娘。
乔晏低低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对曾牧这个少年警惕起来。
他虽然也只有十一岁,但他的眼界和经历并不简单。
乔晏幼年丧母,父亲乔更生是武将,常年不在府中,可为了“开枝散叶”,家里却是妻妾成群。
乔晏的继母卫氏看似柔弱,却能把府里的莺莺燕燕收拾地服服帖帖,乔更生除了亡妻给他留下的乔晏这一血脉,也只有卫氏所出的两个儿子,三人均是嫡子。
平阳伯有十几个妾室通房,在卫氏进门前,乔更生的一个妾室还为他生过一个庶子,在卫氏生了第一个儿子后次月,那个庶子就染风寒一病没了。
乔晏三岁起就跟在尹义身边学功夫,身体底子好,也长了不少见识。平日里,卢平侯府的那些教习们闲聊也都没避讳这个奶娃娃,把从别处听来的,这长安城各权贵府里的阴私事儿,凑到一起嚼了个遍。
偏乔晏早慧,听几回,已经懵懵懂懂地有了些概念,回到平阳伯府,对比自己府里那些姨娘、丫鬟婆子、小厮家丁们的言行,渐渐就悟透了许多成年人的道理。
再大一点儿,有几次,继母卫氏来看他,对他嘘寒问暖,他甚至能从继母的每一句话里听出她藏在背后的意思,也就更对这个表里不一的继母亲亲近不起来了。
到如今,一看到假惺惺的继母和那两个自作聪明的弟弟,他就起心里头腻歪。
因此,虽然温娘说得好像只是小孩子之间的口角,可乔晏却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算计。
“温娘说得很对,信乃立人之根本,曾牧这个人说话前后不一,欺温娘年幼,却是比温娘这样的小姑娘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乔晏不留情面地把曾牧数落了一通,在曾牧面红耳赤却又哑口无言时,拉着温娘就走,“今日已经晚了,再和这样的人耗下去,白白耽误了你练功的时辰。”
“是,乔哥哥说的对!”明如温看着曾牧又气又臊又无可奈何的脸,只觉得心中郁气散尽,恨不能大笑三声,畅快!
这一天,乔晏一直在常山侯府待到很晚,直到因事一早外出的明方正回来,乔晏才借口有事和师父商量,找到机会和他单独说话。
乔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把温娘讲的,关于她遇到曾牧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师父,这件事看似不大,但恐怕不是曾牧刚好遇到温娘,随口撒了个谎那么简单。”
乔晏怕自己师父把人想的太简单,被自己的外家蒙蔽,还多说了几句,“我多了个心,使人打听过了。今日曾牧的娘亲来看望老夫人,也没和师娘打招呼,似是只派人给老夫人提前说了一声。那曾牧不知为何晚到了一会儿,可也拿着曾府的拜贴,李管事本来想要派人通传师娘的,是曾牧拦住了,说不想麻烦她,自己直接去菩提园。”
明方正冷笑不止:“他自己要去,反倒又不认识路了!”
乔晏见他神色冷然,心知师父果然像传闻中那样,与曾府并不亲近,就放心地说下去:“正是这样,曾牧若是真不记得怎么去菩提园了,应当去问府里的家丁,谁还能不带他过去?可他偏偏和温娘说什么好面子,还假装不认识温娘。”
“哼,他也就是见温娘年纪小,以为我闺女是那么好骗的吗?”明方正又气恼又有那么一丝骄傲,“温娘传话儿的本事可是一顶一的厉害,就算没有后面的话,就前面这些,你信不信,温娘扭头就得告诉她阿娘!你师娘那精明……”
乔晏:“咳,师父,先说正事儿。”
明方正:“哦,对,扯远了。哼,都赖曾牧那个混账东西!”
乔晏对师父喜欢迁怒的性格有些无奈,但这和师父特别护短这一点一样,都是练武之人的率性。
而这个曾牧,可算是碰到师父的逆鳞。以他对师父的了解,以后曾牧不管做什么,在师父眼里都是错的,就连眨巴下眼睛都是在冒坏水儿。
乔晏不打算同情曾牧,还继续添柴加火:“曾牧确实混账!一看到温娘这长相穿着和年纪,还有她身后的丫鬟婆子,曾牧就算不认识温娘,也该猜出来她是谁了,他偏装作不知道,肚子里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乔晏想起他一眼扫见的那个精致的布偶,撇了撇嘴,“还有那个布偶,他一个男丁,不可能随身带着小姑娘喜欢的玩意儿,说是给老夫人的,咳,恐怕更说不过去……”
“好哇,看来他那是就给温娘准备的!他娘的!他们曾府还能不能有点儿好人了?让一个十岁的臭小子,打扮得花里胡哨的(明方正自己猜的)来我们侯府,还特意让绣娘做了个女娃娃喜欢的布偶,再来个那什么,偶遇?我呸!脏心烂肺的玩意儿!”
乔晏目瞪口呆地看着师父,头一次见他这么生气,说话这么……不讲究。
明方正眼里的怒气汇集,如同乌云密布:“这个曾家,越来越不要脸了!当初想算计我也就忍了,如今竟然连我刚五岁的温娘都算计上了!我要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真当我常山侯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