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一过,天色黑得明显比以往早一些。师兄妹几个刚布置完符咒和结界,浓稠的夜色就笼罩了整个村子。
宁贝贝端端正正地坐在破旧的小马扎上看着阮清音变着花样地恐吓疼床上的罗冬生。
“你知道莲子的娘吧?对,就是变成怪物的那个,她现在变成僵尸了哦。还是那种特别厉害的白毛僵尸!”阮清音看那畜生的脸仍然和木版画一样没有变化,手脚比划得更夸张,“你不知道白毛僵尸吧?它们不仅是僵尸里速度最快的,而且最喜欢吃人脑子。只要把嘴对准你的耳朵眼,用力那么一吸——啧啧,你的脑浆就全进到它们肚子里去了!”
阮清音插着腰,很满意看到罗冬生因为她的话,黝黑的脸色居然变成了猪肝色。
正想回过头感受一下呆狐狸崇拜的目光,就看见宁贝贝腰身笔直地坐在马扎上盯着她。尽管坐的端正,身子却不住地打着哆嗦,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没有生气。
阮清音下了一跳,忙问:“六师妹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那白毛僵尸攻过来了?”
一边问,一边满脸兴奋地拔出了背后的镇山大刀四处张望——从大师兄设下结界开始,阮清音就把大刀从乾坤袖里抽了出来背到了身后,随时准备干上一场。
宁贝贝望着摩拳擦掌的阮清音咽了一下口水,“没……没有……”
“切!”阮清音悻悻地放回大刀,坐到了自己的那把小马扎上。
时间悄然过去,等宁贝贝一个激灵醒过来时,屋子里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燃尽了,只在桌角上留下一滩凝固的腥红蜡泪。
眼前景象让宁贝贝心下一惊,连忙看向一旁的阮清音,就见小丫头抱着她自己的膝盖睡得连哈喇子都出来了。而藤床上的罗冬生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宁贝贝刚站起身走动走动,好舒活一下刚刚睡麻了的身体,漏光的木门一下子被大力撞开——
巨大的声响立刻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阮清音,她当即抽出背后的镇山刀,就和宁贝贝一起看向了来人。
这不速之客不是师兄他们,也不是僵尸怪物,而是一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
“莲子?”“怎么是你!”
宁贝贝和阮清音同时出声。
只见带来一室夜凉的莲子扶着不牢靠的木质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快……快去……”
宁贝贝顺着莲子伸出的手看过去,正是大师兄他们所在的堂屋方向,当下心中一凛,跟着提刀的阮清音就要往那处跑。
经过莲子的时候,突然感到哪里不对,“莲子,你不是和罗地保他们去别家避难了吗,怎呢在这里?”
莲子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面露焦急地催促道:“我在这儿看着罗冬生,你快去堂屋看看吧,不必管我!”
看着跑远了的阮清音,宁贝贝也愈加担心起师兄姐他们,这个屋子里满是结界,想来莲子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嘱咐一声就往堂屋方向去了……
罗家堂屋。
做完一切准备工作后,李清岚就和宋清川、柳清歌在这堂屋里等着。
那个写着罗冬生八字的小纸人已经稳当地立在了堂屋的正中央,随时等着那白毛僵尸来取它的性命。
屋内屋外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大师兄,”柳清歌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贝贝做的这个纸人替身莫不是有什么问题,都已经三更了,为何……”
回答她的却是宋清川,“贝贝做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不会有问题的。”
李清岚没有接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看向敞开的大门,“莫费口舌,集中精神。”
四方感应符的能力有限,三个人不能全部依赖符纸,必须集中精力注意周围的动静才行。
等等,怎么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三人立时握紧了各自手中的法器。
“大师兄!”
宁贝贝跟着阮清音进到堂屋的下一刻,就觉出不妙来。
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姐都是一副还未开始的备战状态,那个她亲手制作的纸人也是完好无损地站在堂屋中央。哪里有什么紧急事态!
宁贝贝脑筋一转过来,也来不及与屋中人说明,脚下也跟着一转就往回跑。
李清岚面色一凛,提气御风就跟着追了上去。
阮清音从一进门开始就是一脸懵,宋清川虽然猜出了大半,但还是上前一步问她道,“你们俩来这儿干嘛,不是安排你们在那里看着那个渣滓么?”
“是那个叫莲子的让我们过来的,我还以为……”阮清音说着就回过神来,“那家伙在骗我!”
宋清川一扇子敲在了小丫头的头顶上,“在这儿待着,我和你三师姐也去看看。”
阮清音哪肯?落了两步跟了上去。
宁贝贝和李清岚二人一出堂屋,就见后院那边一红一黑两道光缠在一处,急忙加快了脚下速度往那儿赶去。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红光是兔子阿七的妖气,而黑色的却是极为浓烈的尸煞之气。阿七虽然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到底是刚刚化形的妖怪,根本不敌那团黑气,布衣柜儿,红光就被黑气压制住了。
李清岚见此情景,祭出涤恶剑对宁贝贝吩咐道,“快去屋子里看看!”
说完,便让涤恶剑向那黑气劈去。
宁贝贝向来听话,也不多作停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那破屋门前。
老旧的木门已经碎成了几块散落在地,而那门洞里黑黢黢一片,像是怪物张大的嘴巴,随时想要吞噬一切。
为什么……感觉和离开时完全不一样?
宁贝贝刚想抬脚进去,但还是立马收回了迈出的那一只脚。
“莲子!”
没有人应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贝贝努力深呼吸,平复自己杂乱的心跳,可鼻间嗅到的全是浓浓的铁锈味和难以名状的恶臭。她颤抖着把手伸进了袖中,半晌终于是摸索出了一只火折子。
小小的火焰一下子亮起,但下一刻,就掉落在地,倏忽熄灭了。
少女弯下腰,一手用力地焐着自己的嘴巴,一手在地上摸索着刚刚掉下来的火折子。
她不能叫,她要冷静……
方才虽然只有短短一刹那,但宁贝贝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屋子里的情况——
一个额上贴符的男子双脚悬空,被吊在屋子中央。他腹中的肠子不知怎的被硬生生扯出,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挂在了木梁之上……暗红色的血液顺着那无力垂下的脚面,一滴、一滴地往下,在地上形成了一滩腥红的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