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衣宽大的连颈帽遮住了赵卓林的半张脸，他低着头，在夜晚的街道上慢慢地走着。

车流，人流，不停地从他身边掠过，他却好似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突然，一辆从对面行驶过来的车，不顾交通规则一个急刹停在了他的身边。

车门一开，钱飞两步跑到赵卓林跟前：“可找到你了！老赵，他们真赶你出来了？吗的，我这就去找他们！这次是我迟到了，跟你没关系，要赶让他们赶我好了！反正就是个爱好而已，老子又不指着这个吃……”

赵卓林举起一只手，打断钱飞的话，声音略带干涩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上你车，找个安静的地方。”

十分钟之后，车停在了一个宽阔的停车场里。

自从上车之后，赵卓林就一言未发。此时钱飞实在绷不住了，扭过头：“老赵，我知道演砸了你心里肯定难过。都怪我害了你，你这样我这心里……”

赵卓林声音幽幽地道：“没演砸，演出很成功，几乎是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一次了。他们也没赶我，还向我表示了祝贺呢。”

钱飞不解：“那你干嘛跟丢了魂儿似的？”

赵卓林看了看钱飞，见他一脸真心替自己着急的样子，心中不免惭愧的想：对不起了兄弟，之前我怀疑你了。现在我知道了，你是一直站在我这边的。

钱飞见他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急得使劲地拍了拍座椅：“哎呀，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

赵卓林便把自己刚才经历的事情详细地对着钱飞讲述了一遍，说到最后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钱飞：“这是我让那报幕的丫头传给我的，你自己看吧……”

钱飞接过手机，快速的浏览了一遍视频，之后义愤填膺地说：“这是那帮家伙串通好了在整你，这个视频被处理过了。现在这年头，这点电脑特效根本不算什么……”

赵卓林说：“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这么怀疑过，但很快我就发现不是了。”

钱飞：“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懂特效制作吗？”

赵卓林：“我虽然不懂特效，但是我知道，要把视频中一个人的影像完全消除，还要做得如此不留痕迹，至少需要一些时间。

这个视频最后录制的画面，是我和胖女孩拥抱，从那开始到我看到报幕的丫头手机上的视频，中间最多不超过十分钟。

就是《复仇者联盟》的特效师来了，十分钟也做不成这样吧？更别说，我们后台根本没有能用来做这种特效的设备，这效果只用一台手机是绝对做不到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退场之后，我主动去外边找了好几个观众。我跟他们说想和他们拍照留念，她们也就没怀疑别的，把她们的手机刚刚拍摄的关于我的照片和视频都给我看了。

那些观众手机里的画面，捧哏的位置也是空的，而且每个人拍摄的位置和角度都不一样。就算后台那几个人能串通一气，他们总没办法和所有的观众都串通吧？那可是接近五百多人啊。

他们要是真做到这种程度，不但请高人做了以假乱真的特效，还串通了五百多位观众，最少也得花七位数吧？那几个财迷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他们才不会为了整我花那么多钱呢。”

钱飞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起来：“那……你的意思是……”

赵卓林苦笑一下：“钱子，哥我这回是见鬼了啊。”

钱飞手中的手机险些脱手，一时间车内的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过了大概一分钟后，赵卓林伸手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揣好：“钱子，这几天咱两就别接触了吧，听说你最近又在谈什么大生意呢，别让你也沾上晦气……”

说完，他伸手就要拉车门。钱飞马上问道：“你干嘛去？”

“我……回去想办法看看怎么过这道坎儿啊，万一过去了，以后咱接着当哥们。万一过不去，要是我真被鬼给掐死了，你不用来祭奠我。省得我像日本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缠上你，半夜从你们家的电脑屏幕里爬出来。”

钱飞笑了笑：“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赵卓林：“我是相声演员，开玩笑是我的职业啊。”

钱飞：“行了，说正事，你该不会真以为自己见鬼了吧？这个世界上哪有鬼啊？”

赵卓林：“我以前也不信这些，可是这件事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不是吗？”

钱飞：“好，就算你的确是见鬼了。那你见的这个鬼，他生前到底是什么人，这次不来害你，反而来帮你的目的是什么，你难道就不想弄清楚吗？”

赵卓林无奈：“我想有什么用？我根本不认识那个鬼，之前从来没见过他，怎么弄清楚啊？”

钱飞：“他有提到他叫什么名字吗？”

赵卓林：“他说他姓赵名薇字雅芝，号叫丽颖居士，你总不会真的以为世界上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吧？”

钱飞：“你真的没见过他？”

赵卓林：“我说过了，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现在除了知道他的长相之外，对于他是一无所知。而且，长相是不是真的我都不敢确定。毕竟，鬼是有可能会变身的。”

钱飞：“咱现在先不考虑变身的问题，就先假定他是以本来面目示人的。你跟我说说，他到底长什么样啊？”

赵卓林一摊手：“这我哪说的明白啊？语言描述的再详细，也没办法完美的把一个人的形象复刻到另一个人的脑子里啊。

或许，警匪电影里演的那种专门给犯人画像的画师能做到，可惜咱又不认识警察叔叔……”

钱飞突然双手一拍：“哎，你一提画像我想起来了，我认识一个人，没准能帮得上忙。”

赵卓林：“谁啊？”

钱飞：“我的一个小外甥。”

赵卓林：“你外甥是画家？”

钱飞：“他哪有那出息？他是个死宅，平时除了玩游戏，什么都不会。”

赵卓林：“那他能帮什么忙？”

钱飞：“前几天，这小子在我们家族的朋友圈里发了很多图片。他最近在玩一款可以自定义角色形象的游戏，他们这些小孩管这个叫‘捏脸’。这小子捏了很多的明星大腕，你还别说，真都挺像的。”

赵卓林：“我明白了，你想带我去找他，让我口述，然后让你外甥捏一个丽颖居士出来。”

钱飞：“没错，那小子最近想买个新游戏，他父母不给他买。只要我过去把游戏给他买了，保证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走，我这就带你去。”

一个小时之后，他们两个人赶到了钱飞外甥的家里。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但那孩子几乎每天都熬夜玩游戏，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钱飞见到那孩子后，掏出手机晃了晃：“小子，舅舅我要点事要你帮忙。你要是做好了，我立马把钱给你打到那个什么‘死地母’上面，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那孩子一听，高兴的手舞足蹈，立刻按照钱飞的指示打开游戏界面，摆好了姿势。

钱飞见外甥准备好了，就开口叫赵卓林，可是叫了几声却没有反应。他转过身一看，赵卓林此时正站在他小外甥的书架旁，出神地盯着上面的一排光盘盒。

钱飞不解，也走了过来，凑到赵卓林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在赵卓林视线停留的地方，有一张外表花里胡哨的游戏光盘封套，上面用滴血的字体写着几个大字：

《多重人格杀手终章——37号的复仇！》

钱飞见赵卓林老也不动，忍不住问道：“嘿，看什么呢？”

赵卓林缓缓地用手从书架上把那张光盘拿下来，放到自己的胸前，指了指上面的字说：

“或许你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我不是见鬼了，而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