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开近二十个小时后，欧阳洵的飞机在首都机场落地。飞机广播响起，他修长的手指伸进口袋，拿出手机。

太平洋对岸，夏瑶抱着电脑在自己的房间，目光压根就没在电子版课本上，而是右下角的时间——欧阳洵的航班即将抵达。

她最终还是拒绝欧阳洵让宋洁留下照顾她的提议。

她觉得这有点过于公私不分，而且，资源浪费，大材小用！宋洁办事迅速又稳妥，跟了欧阳洵这么多年，他的习惯也了然于心。关于新专辑的筹备，工作量相当大，两位助理必须随时待命。

欧阳洵：“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夏瑶：“我是老板娘！”

欧阳洵一时语塞，叹气：“嗯，你说了算。”将她抱住。

最后，她把欧阳洵家的食材全都抱了回去。不然浪费。

一报还一报，欧阳洵拒绝了她的送机提议。

机场海外出发的安检入口，夏瑶总能看到一连串亲亲抱抱难舍难分的情侣。从前她都是：嗯，有点浪漫，机场离别吻，言情小说情节啊！

有些走了几步又跑回来，夏瑶：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至于吗……

如今：我不会来回跑。我压根就迈不开脚。

她也想要浪漫的机场离别吻。而且，她还没见过机场的贵宾休息室！

可是欧阳洵不放心她一人回去。

“我一个人机场来去了无数次。除去回国还有旅游。怎么就不行了！”夏瑶抗议。一起去机场，那还能多共处两小时。关键！离别吻！休息室！

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夏瑶：？？？这什么话。

“欧阳洵你说清楚我怎么就不是人了？”她示威似的一屁股坐在他巨大的黑色行李箱上——箱子好大，她一米七二的个子，腿居然点不到地……

没关系，就算脚不着地也要够霸气。她扬起下巴，气势汹汹。

落在欧阳洵眼里：被逆毛撸烦躁的小猫。

“你是个人。”欧阳洵忍不住笑她，抬手揉她脸，被她甩开——这孩子语文水平咋回事？吵起架来文采挺好一女的。

其实就是吵架吵太多，正常话语落到她耳朵里都会有另一番解读。堂堂正正的话在她那里变得阴阳怪气。

外人眼里：不讲道理，不点都能自燃的火药桶。

欧阳洵眼里：气鼓鼓的样子，怪可爱的，想揉脸，想亲。

“我是说，你现在有我。不可莽撞行事，我会担心，嗯？”最后一个“嗯”从鼻腔发出，浑厚而带有磁性，夏瑶一时意识模糊，乖巧点头：你性感又好看，你说什么都对！

得，星星眼，花痴脸：小迷妹上线。

欧阳洵发现，他找到治她的办法了。聪慧如她，软硬不吃，收服她唯有一招——就像唐僧对付孙悟空只有紧箍咒——出卖色相。必杀技。斗地主里的王炸。

怎么觉得，他俩情侣剧本好像拿反了？

***

一听到手机短信提示音，夏瑶从床上跃起。

果然是欧阳洵。内容很简洁：到了。

她回复了一连串爱心和玫瑰，叫他好好休息，倒时差期间工作安排别太满。

他下飞机，走VIP通道，好巧不巧，与景澜碰个正面。

她刚从欧洲拍外杂志封面回来。

“欧阳洵！真巧！”她率先看到他——他外形气质过于出众，走到哪儿都是焦点，夺人眼球。更要命的是本人对此毫不自知，因此姿态自然，毫不忸怩。

欧阳洵目光如深秋的井水，泛起丝丝凉意，毫无情绪，对上景澜的神采奕奕，只是颔首示意，径自往外走。

景澜回头和助理交代了几句，然后独自小碎步快跑跟上欧阳洵，与他并排走。

欧阳洵让人不易察觉地向一侧斜跨一步，与她拉开些距离，并且加快步伐。

个子不到一米六的景澜踩着一双细跟恨天高，跟得有些吃力，但她脸上依旧挂着无可挑剔的招牌微笑，独自一人挑起表演两人极度融洽的担子。

宋洁跟在后面，毫不避讳一个上天的白眼，转回眼珠，死死盯着景澜，忍不住在心里叫喊：我们欧阳洵名花有主了！我们有老板娘了！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有气质！个子比你高！学历比你高！颜值比你高！

她的老板年好像是“三高”人群？她要重新定义“三高”！她可真有才！

张驰又怎么会不知道此时宋洁的小九九，一个冷眼警告：安分一点。不服忍着。摆正自己的地位。

宋洁：……

她真的好想手撕绿茶婊。

老板娘在美国忙着学业，她不能伸张正义吗？

“实在不好意思，行程安排太满脱不开身。”景澜不太能跟上欧阳洵的步伐，声音稍稍提高，宋洁和张驰跟在后面听得一清二楚。

她这是在为没能参与MV的拍摄道歉。

行程安排太满脱不开身？这确实是部分原因，主要原因不应该是航空管制导致航班误点？

不好意思？这MV女主是你团队自己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硬要过去的！

这从景澜口中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像是欧阳洵团队请她来拍。

宋洁肺要气炸。

“不必。”欧阳洵冷声回答。景澜婉约的笑容一滞，险些垮掉。

宋洁心里暗爽。

景澜早就想攀欧阳洵这棵高枝，有摆脱“流量小花”向实力派转型的打算，小花毕竟更新换代太快。奈何一直见不着欧阳洵本尊，为了能够出演MV女主，她和经纪人都三番五次亲自出面示好，却连孟芝的面都没见着，只是一个视频通话。

其余几次，都是跟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沟通。

这是多大的派头，她好歹近两年流量登顶。

这大派头，欧阳洵有，担得起。

今天歪打正着与欧阳洵偶遇，可谓天赐良机。

业内都传欧阳洵极其高冷难以接近，她一直以为是谣言。男人哪个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勾二撩，技术和外形到位，任谁都把持不住。只要她景澜瞄准的猎物，还没失手过。

景澜将造型师方才精心打理好，为机场秀准备的大波浪长发优雅一甩，全都在右侧散开，自认为妩媚妖娆，走路有意将臀部摆动幅度放大。

宋洁：……

跟随欧阳洵多年见怪不怪的张驰：风姿不足，做作有余。

距离出口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外头的喧哗隐约可以听闻。

这年头的粉丝就是神通广大。只有有钱有心，对爱豆的行程了如指掌没问题；稍不留神就会越界变成私生饭，偷手机号半夜三更打电话，拿护照号查航班选个邻座……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所以，今天机场外必定早已蹲满粉丝无疑。

欧阳洵到达洛杉矶国际机场时就已经有粉丝拍照上传微博。距离那时已经过去近二十小时——东亚国家的都有时间赶过来接机……

果然，当大屏幕显示欧阳洵航班已经到达，出口陆陆续续有乘客现身时，蓦地，如同奥运田径赛突然一声枪响观众席爆发出欢呼那般，机场爆发出了：“欧阳洵！欧阳洵！世间万物皆浮云，全心全意只为洵！”

宋洁：中华鲟高级了。别家粉丝还只会喊名字时，中华鲟们开始作诗了。还自带押韵！

隐隐约约，期间混杂着一些不合群的杂音：“景澜！澜澜！我们爱你！”

宋洁：辣鸡！弱爆了！小儿科！

其实几个月前中华鲟也只是：“啊啊啊啊欧阳洵我爱你！”

不过中华鲟赢在嗓门大，人多，口号齐。语速语音语调都是出奇的一致。饭圈都说，中华鲟可以考虑出道。

是了。论应援，没有哪家粉丝可与中华鲟匹敌。明明拼盘演唱会，有欧阳洵，中华鲟分分钟把它变成专场。那嗓门，那气势，不买门票蹲在场馆外气氛一样到位。主唱欧阳洵都沦为中华鲟的伴唱。

越接近出口，粉丝的呐喊越是震耳欲聋。

这还没见着人呢，等会欧阳洵露脸……

宋洁和张驰忍不住抖三抖。他们后悔走这个贵宾通道。

果不其然。

接近出口，欧阳洵前脚转过那个弯；练就火眼金睛，脖子伸得像只长颈鹿的最前排粉丝就已经看到他了。

“啊！”惊天动地一声吼。

没能提前三小时来机场，排在后面的粉丝不管看没看到，血液先沸腾起来，也立马跟着“啊——！”

来得晚有来得晚的好处——精力更充沛，嗓门更大。

尖叫、躁动、口号如同即将来临的钱塘江大潮，一浪推一浪，一浪高过一浪，向巅峰酝酿。

当欧阳洵正面现身在等候多时的粉丝眼前时——不明其中原因的广大机场乘客以为地震了，以为机场房顶塌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欧阳洵啊啊啊啊！欧阳洵！！！！！”

“欧阳洵！欧阳洵！”

口号是什么？我叫什么名字？我在哪里？通通不重要！通通不记得！声带只剩两个功能：尖叫。喊欧阳洵。

还有激动得哭的，声带就多了一个功能……

一大批保安上前张开手臂去拦接近癫狂的粉丝。

有点像：栅栏内，一只新鲜的肥羔羊；栅栏外，一批饿了三天三夜正在闹饥荒的野狼群。

欧阳洵抬眸，淡定地抬手向粉丝示意。

尖叫声瞬间再次抬高两个八度……

天朝女高音前景一片光明，人才济济……

他眼神依旧没有温度，面部没有表情，但看到粉丝，他每次都是态度端正地与他们打招呼。

谁还没工作没学业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却为了他，排除万难只为看上一眼。同僚还有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的，粉丝们，没有。个个为了他掏心掏肺掏钱包。心理上，他与粉丝更亲近。只是他从来都不太表达感情。

中华鲟们都懂。粉了欧阳洵那么多年，目睹过他各种场合各种表情。欧阳洵对他们每一次认认真真挥手致意，其中的感情，中华鲟们无一不能体会。这就是爱豆与粉丝间的默契。

面对一个个长枪段炮闪光灯，欧阳洵都有意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停留一秒，配合站姐出图。

下一秒，站姐掏出手机对着单反屏幕一张照，立马发微博：欧阳洵首都机场到达。预览。

“叮咚。”夏瑶的手机微博特别关注提示音，最新出图，欧阳洵入关了。

感谢这个美妙的信息化时代。

欧阳洵最后再一次向粉丝抬手示意，落下手，正打算插/入/裤袋，景澜出其不意，将手向前伸，欧阳洵指尖划过她手心。

前面的人动作一顿，回首，低头直接鄙夷的眼光，被看的景澜却一脸羞赧，对着他笑容暧昧不明，眼神里思绪万千。

欧阳洵顿时冷了三分，目光凛冽。周遭气场一秒入冬。就连中华鲟们都有所察觉。

景澜的粉丝则是另一番景象，个个都在发花痴。

中华鲟们面对此情此景沉默，目露凶光，景澜粉丝的声音这会儿才能听到：

“啊啊啊啊，澜澜好温柔好漂亮！”

“哇！在一起！”

大家都举起手机相机一阵狂拍，包括现场的娱记。

欧阳洵毫不客气一个冷如刀锋剑影的眼光甩向景澜，止步，手伸向后方，张驰宋洁方向。

得力助理此刻非常机智。宋洁忙不迭递上一片湿巾纸，撕开口子给他。

欧阳洵抽出纸巾，大庭广众之下，开始擦刚才不小心碰到景澜的右手。

景澜的表情垮了又垮，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调整之后，她一撩头发，对着镜头再次招牌微笑，还不忘含情脉脉看一眼欧阳洵，其实刚才他的眼神刀，景澜现在还脊骨发凉。

后者大步离开，头也不回，随手将纸巾丢入一旁的垃圾桶。

粉丝面对欧阳洵固然疯狂，可是尖叫归尖叫，癫狂归癫狂，欧阳洵所到之处，粉丝自动让开一条道让他通过。

中华鲟以身示范什么叫做素质！

不过多久，景澜也完成“机场秀”，坐入保姆车。

助理巧巧将手机递给她看——最新的机场照片。她已经打包一份发给经纪人徐莉萍。

“萍姐。”景澜接起电话。

“嗯，看到了。”她回答徐莉萍。

两人聊了一会，景澜方才拿招牌式无公害微笑早已不见踪影，眼里尽是算计，恶狠狠吐出几个字：“买水军。现在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