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低头看手机的目光闪了闪，订婚？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父母一手操办婚姻？

没有人能左右得了他的决定。从小到大，欧阳洵就没向谁妥协过。也偏偏有这骨气，他有实力，有本事，不用倚靠谁，自然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心头多了抹牵挂。

“你自己解释！网上的新闻怎么回事！”欧阳正锋命令道。

“没这么回事。”欧阳洵轻描淡写。

“人家白底黑字写着！还有照片！”欧阳正锋显然不信。在他眼里，新闻就是权威，炒绯闻？不好意思，没听说过。

他以为现在的媒体工作人员还与九十年代的一个样，有着极高的职业道德素养，本着求真务实的精神——那是央视新闻记者。娱记？不存在的。闭着眼睛不用素材都能洋洋洒洒写上上万字的一种存在。

跟欧阳正锋是真的没法解释。既然新闻都出了，那欧阳洵百口莫辩。

好在叶之清略知一二，于桐对娱乐圈也不陌生。

“洵哥哥，是炒作对不对？都是假的对不对？景澜和你没有关系？”她急切地凑近，欧阳洵再一次往旁边挪了挪。

真真假假和她又有什么关系，欧阳洵其实挺想说是真的不算炒作，如此，便可以摆脱于桐。但对面的欧阳正锋绝对会从沙发上跳起来，他同样不得安宁。

就算低着头，眼光落在手机上，他也能感受到对面欧阳正锋灼灼的目光——欧阳洵凌厉的眼神便是遗传了父亲的，只不过欧阳洵又多了几分叶之清的随意淡然，除了冷漠的鄙夷之情，其他浓烈的情感多少被那份淡然给稀释大半。

“嗯。”单音节一个字。

于桐整个人放松下来。

“下午两个人出去走走。”欧阳正锋伸手点了点他们俩——这是要强行培养感情了；单方面培养欧阳洵的感情。

“叮——”是手机短信的声音。

之前问夏瑶睡了没有，她一直没有回复。怕吵醒她，欧阳洵便没有拨电话。

“刚才洗澡去了。没睡呀！”她回复道。

欧阳洵迅速点开微信通话，不一会就被接通。

“欧阳洵！”女孩在那头颇为激动的声音传入欧阳洵的耳机——将近整整一天没有见面，思念成疾。

“嗯，在做什么？”

欧阳洵低沉温柔的嗓音通过电话传来，挠得夏瑶心里痒痒的——这份思念非但没有缓解，相见他的心更加迫切了！她好想辍学……

原本以为只要听见欧阳洵的声音便能将这份想念缓解，谁知她夏瑶也有这么贪心的一天——想要见声音的主人，想到发疯。

欧阳洵又何尝不是。从前觉得视频通话的发明是个烦人的存在，有事说事，没有谁值得他眼耳并用；现在，他恨不得钻到屏幕里去——就不能发明一个3D通话？

叶之清被欧阳洵如此温柔似水的声音吓得不轻——像大提琴那样低沉，委婉动听，一改以往的冰冷无情，每个音节都带上了感情——这还是欧阳洵吗？养了他三十年，没见过。

就连欧阳正锋也瞪大眸子，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对儿子史无前例地燃起了好奇心——他这是在和谁通话？

欧阳正锋一本正经地，坐直，伸长脖子，又不好明目张胆地站起来，多影响威严，于是又伸了伸脖子。哎，距离太远，看不到。

可是一旁的于桐看得到。

毕竟大家闺秀，有几分教养，个人素质和家庭教育不允许她凑近窥探旁人隐私。不过对方是欧阳洵，有些细枝末节该打破时就要打破，她微微侧头，目光斜视。

眼前所看到的足以让她心跳漏拍，胃里瞬间就有落入石头的压迫哽塞感——屏幕上是个年轻的姑娘，素颜，肤若凝脂，神采奕奕的杏眼，鼻子嘴巴生得玲珑，却又不是一味的小家碧玉，一颦一笑气场颇大。

平心而论，加上女性直觉，欧阳洵视频的这位女生真的很优越，不是泛泛之辈；可是她居然同她竞争欧阳洵——她于桐的青梅竹马。论对方有多么的优秀，于桐坚决不会让步。论对方多么讨人喜欢，一旦是情敌，就永远不可能和睦共处。

欧阳洵察觉到一旁于桐的小动作，起身上楼。

上楼前，客厅里的三人听到这么一句话：“不在做什么，想你。”语气极度宠溺，像在蜜糖里打过滚。

于桐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双眼通红，牙关咬得死死的。

默不作声跟在欧阳旭身后那么多年，一个眼神都没有得到过。原以为欧阳洵生来就这性格，她有他父母的认可，更何况，近水楼台先得月。

张妮儿与她的性格天差地别，风风火火，欧阳洵对她态度同样冷淡，能无视时就无视。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好，可是每个人的口味要粗分也不是不行，于桐和张妮儿，欧阳旭总该有个偏向。

事实是欧阳洵对她俩一视同仁——怎么对待陌生人的，就怎么对待她们的。偏偏于桐心高气傲，自信满满，给自己硬生生加一层滤镜。在她眼里，她洵哥哥看她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要比对张妮儿柔和。

她想错了。欧阳洵不是生来冷淡，而是对他认为无关紧要的人冷淡。他温柔起来，比谁都要温柔，声音动听得让人心都要融化。

面前欧阳洵对那个女生的爱意缠绵，是于桐无论加多少层滤镜都伪造不出来的。她完全无法想象欧阳洵还有这一面。

可惜能够享受得到这份温柔待遇的人，不是她。

叶之清和欧阳正锋的意外神情于桐都看在眼里，所以欧阳洵父母并不知道那个女生的存在。天真如她，依旧将自己和欧阳洵寄希望于父母之辈。

她费了好些劲才勉强稳当地起身，绷着脸向欧阳夫妇道别，知性优雅的形象一路维持到车内，关上车门，将包扔在副驾驶，把车开出欧阳洵父母的小区，拐上一条小路停下后，才开始不顾形象撕心裂肺地痛哭，鬼哭狼嚎，妆容全部被哭花，上午做的发型也被拉扯得凌乱不堪。

***

欧阳洵今年过完年后还没进入过的自己房间。

此刻，他面朝窗外，应夏瑶的要求找到光线最好的角度，眼神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夏瑶。

“欧阳洵你这是死亡角度！”她在那头控诉。

视频中的欧阳洵，手机斜向下四十五度——公认的最丑自拍角度，就连欧阳洵的神颜俊脸，在这个角度的摧残下也变了形，下巴被拉长，眼睛变小。

不过这些落在夏瑶眼里：我宝宝太帅了！这样的死亡角度都能驾驭！比人家的黄金角度拍出来还要好看！不愧神颜！

“什么死亡角度？”欧阳洵认真问她。

夏瑶：“……”你怕是个假爱豆。她好一番解释。

“瑶宝贝，视频是为了看你。”欧阳洵看着屏幕里的夏瑶，满眼都是爱意，“若不是不可以，我会直接把右上角的小窗口关掉。”

他指右上角自己的画面——镜子前一站就能看到，自己有什么可以看的。他镜子都懒得看。

“可是我想看啊！哎，羡慕你，每天都能看到自己这张俊脸……”夏瑶颇为惆怅，突发感慨。

欧阳洵：“……”这还能羡慕的？

欧阳洵的脸：“谢谢夫人！”

“你要吗？给你。”欧阳洵像是在讨论意见物品般。

夏瑶：“……”

“要不起要不起。我看看就好。”她连忙摆手。

把脸给她，听着怎么如此血腥。

“瑶宝贝。”欧阳洵叫她，夏瑶回神，

“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欧阳洵一本正经。

夏瑶：我还是走神吧……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没什么要问的？”他知道被爆绯闻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夏瑶，生怕她因为他受一点委屈，他希望他的女孩永远都是快快乐乐的。

“你说景澜？很明显嘛，她单方面炒作。不过她什么背景？渣浪像是她家开的一样。”

说到了她感兴趣的话题，夏瑶朝前探了探身。

欧阳洵打心底闪过一丝骄傲与赞许。他家的瑶宝贝就是机灵，不点就通，判别新闻真假一眼看透真相的能力太强了！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夏瑶换了个姿势坐着，欧阳洵半句话卡在喉咙，没出声。

因为是盘腿坐在床上，刚开始她还坐得端端正正，手机高举——用的是多年自拍寻找到的完美角度，可是时间一久就开始累。背疼，手臂也酸。奈何不能躺着——她才不要尝试死亡角度，把爱豆吓跑了怎么办。

于是，她手臂往前伸，压低上半身往前趴——她以前有那这个角度自拍过，还不错。

在看欧阳洵的同时，她瞟了好几眼自己的小窗口，确保画面中的人脸未走形，却一直没看到松垮的睡衣领/口现在“大门敞开”。她刚洗完澡，怎么可能穿/内/衣……

“瑶宝贝。”欧阳洵低声叫她，声音有些不太一样——气息不太稳，像是在隐忍。

“嗯？”夏瑶听出了其中的异常，却不知原因。始作俑者毫不自知。

“坐端正。”像是训练小狗的语气。

“不要，累。”她抗议。然后又看了眼小窗口——这坐姿很不/文/雅吗？

然后，脸一个爆红。真的很不/文/雅！她瞬间起身，顾不得什么死亡不死亡角度的，整理衣服要紧。

对面欧阳洵绅士地别看眼——反正该看的不该看的在夏瑶未知时已经看到了……

只是，一直以来他自我认知里都是清心寡欲的，因为，对周围女性，从来都，没反应，基本上也，没需求。

却没想到，三十年的定力在夏瑶面前，能被她轻而易举地撩得溃不成军。

脸依旧是冷白色，不过耳朵出卖了他，有些粉红。他憋得难受……

“等我一会。”欧阳洵放下手机，留给夏瑶一个天花板。

“你去哪？”

“太久不洗澡，身上难受。困了可以先睡。”

“不会困啊，去吧，我等你。”男生冲个澡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没有长发，也没有繁琐的护肤步骤。

夏瑶每次下飞机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泡澡，不仅是个人卫生问题，还特别能放松。

只不过她想错了。欧阳洵这个澡洗了有四十分钟……

视频没有关，她一直听到持续的水声。

四十分钟后，欧阳洵裹着黑色的浴袍，发梢滴着水又出现在视频里。

“怎么那么久？”

共处一室那么多天，欧阳洵洗澡的时间她有数，不超过二十分钟。

“嗯，飞机坐久了难受。”他撒谎。

夏瑶注意到了他眼底有一丝潮/红，声音有些喑哑。“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关切地问，以为他生病了。

“没有，水温开高了点。”

欧阳洵睁眼说瞎话。刚才分明洗的就是冷水澡……

好骗不过夏瑶。她恍然大悟并且非常赞同地猛点头：“热水最舒服了！舒活筋骨特别能放松！欧阳洵以后结婚了我们就一起泡澡，嘿嘿，鸳鸯浴。”

她红着脸却又大但地和他开玩笑。反正，隔着十万八千里，拿出中华鲟微博开车的勇气和技术不是不行。对着爱豆本人开车，你别说，还真的爽，追星狗心愿本本上又勾掉一项。

欧阳洵在心里骂人，喉结上下滚动三下：你若再继续，我又要去泡“热水澡”了……

“瑶宝贝，”他打算扯开话题，没说下文那边传来急促刺耳的火警警报。

夏瑶将手机的麦克风放到嘴边，欧阳洵才能勉强听得见声音。

美国的火警警报，旨在将睡得雷打不醒人叫醒，将万般不情愿挪窝的人发现此窝不再适宜居住——穿透耳膜，直击心脏的尖锐声。

欧阳洵大致听明白夏瑶的意思：她要先撤离，出宿舍楼，去到楼下安全地带再给他消息。

消防警报来势汹汹，声势浩荡，但一般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涉及人身安全，潜在隐患都要不得。

之前的数十次，无非就是，有人室内抽烟抽猛了；饭菜烧糊了；室内轰趴玩过头，玩啥不好开始玩火。于是，有白天，更多的时凌晨半夜，整栋的居民迷迷糊糊被警报声拎出去吹冷风，消防员几番排查，再一肚子怨气回去睡觉……肇事者另当别论。

夏瑶完全就没当一回事，大家也全都看在警铃的面子上例行公事般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友好地照顾下周围一同撤离的人；欧阳洵仰头靠在椅背上，双眼放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手机，等待消息。

只是，夏瑶的消息一直都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