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惨叫声，自己的，全是自己的。

有的哀鸣，有的凄厉，也有的愤怒，从四面八方袭来。

下一刻，像是轮回一样，她们的眼里都出现这座猩红的荒原。

一模一样的景象，一模一样的怪物。

一模一样地，将另一个自己撕成无数的碎块。

疼痛让“她”不自觉地哀嚎，惨叫声是“她”发出来的。

而现在的自己，茫然地站在旁边看着，看着四肢被扯断，看着尸首分离，看着被拽下的头颅止住惨叫。

“她”还活着，尽管遍地血肉淋漓，尽管下颌被生生扯下，“她”还是顽强地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肢体被撕裂成碎块。

不！

她冲上前，跟那些怪物争抢头颅，她想要活下来。

她抢不到，因为她没有身躯，只是一道残影。

她的手臂只能穿过这些怪物，穿过被争抢的骨肉，最后一无所获。

似乎是弄坏了玩物，怪物们失去兴致，只留下一地血肉碎渣。

我还活着，我肯定还活着！

尽力地想要拢起碎肉，却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穿过去。

为什么！？

瘫坐在血肉中，她忽然惊恐地发现，这些血迹会黏在她的手上、她的身上，成为她的一部分。

现在，她能触碰到这些碎肉了。

……

第一千零七次。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了一千零七次，看着被撕裂成碎块，一千零七次。

争抢血肉，一千零七次。

她终于补全了自己的身体，而不再是缺少皮肤，或者多出来什么肢体。

啜泣……

荒原上有好多怪物，也有好多“自己”。

她们有的崩溃惨叫，有的低声细语，还有的在试图攻击其它怪物。

她尝试过走出这里，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她听到痛苦的惨叫，抬头看见不远处，一个新的“自己”正在被分食。

她也加入其中，分得了半块头颅，“自己”还瞪着眼睛。

之前从未抢得过头颅，而抢到的“自己”……又不知道去了哪里。

怎么做……

记忆告诉她，应该用双指戳碎这对眼睛，让新的“自己”加入这个队伍。

如此，她们的存在也才合理。

如果自己不这样做呢？

有没有可能，打破这种循环。

“轰——！”

那是什么！？

她抬头望去，只见天地一道光劈面而来。

活下去！

两根手指戳碎头颅的眼睛，她弯下身子将头颅安安稳稳地摆在地上。

下一瞬间，她便被无尽的光吞没。

……

自己这是在哪里？

苗空空睁开眼，看见一朵洁白的云彩，它的背后是广阔的、湛蓝色的天空。

煦日里，轻柔的风吹抚过脸颊，还有青翠的绿草搔弄着耳朵。

我没有死。

“雪莹，快起来，地上凉。”

她侧过头，看见走来一个人，这个人相貌平平，但却非常眼熟。

花无尘。

苗空空站起身，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来找你回家。”他忽然笑起来，“你也是真的顽皮，竟然背着父母跑到这里来。”

我？顽皮？找我回家？背着父母跑出来？

苗空空觉得不对劲，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嗯……有点大。

“雪莹？”

她回过神，又一皱眉。

雪莹是谁？自己现在是雪莹吗？

嗯……四师姐是不是叫郁雪莹来着？

她试探问：“我是不是叫郁雪莹？”

“怎么了？”花无尘有些担忧，伸手按在自己额头上，“着凉了？无精打采的。”

“没有。”她躲开手掌，“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你看起来……跟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

他问道：“在你记忆里，我是怎么样的？”

你？

苗空空回想起那夜在皇宫里二人交手时的针锋相对，以及之后唇枪舌剑时的互不相让。

“你很傲慢，不顾及他人感受。”

她仰着脑袋，直视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人。

“你说的对。”花无尘点头，“所以我们可以回家了吧，大小姐？”

确实不一样。

苗空空跟着他，走在后面，一路上想着那天丹师叔说的话。

自己很可能是处在一种高级幻境里，想要破裂它的办法，就是坚守本心。

这种幻境会结合自己的心识，去营造让人信以为真的画面。

可是眼下这个“花无尘”，与自己认识中的花无尘并不一样，而且现在的事情也不能让她信以为真。

毕竟，苗空空知道自己不是郁雪莹。

半刻钟后，穿过山林，路的尽头是一座大牌坊。

牌坊上头两个字——郁家。

牌坊下，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正焦急地踱步。

家丁见到自己走近，大喜，“小姐，老爷夫人都急坏了！”

“急什么？”

“哎哟！”家丁苦笑，“您就别打趣我了，王家公子已经带着聘礼在正堂侯着呢！”

王家公子带聘礼？

她看了眼花无尘，见他朝自己努嘴，“去吧。”

将信将疑，苗空空跟着家丁一路到正堂。

进门时，两个上座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相貌堂堂，一身青衫。

女的清婉动人，与四师姐模样相似七分，看来该是师姐的娘亲。

旁座一位锦衣公子起身，含情脉脉道：“莹莹，你真是让我等了好久。”

哇，兄弟，不要叫的这么恶心！

苗空空并未接话，只是问：“你就是王公子？”

“莹莹，你不认识我了吗？”王公子的两条眉毛向上拱起，“我们小时候还在一起撒过尿。”

“？”

四师姐跟你撒过尿？

是不是她让你撒一泡尿，然后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

郁父轻咳一声，“莹儿，你不是一直跟为父说想嫁人吗？王公子一表人才，我与你娘亲都很满意。”

“是啊，”郁母也点头，“王公子是少有的年轻才俊，一身戟法修为已至开光境界。”

开光境界？

“王公子，敢问你今年多大了？”苗空空直问。

他答道：“二十六。”

二十六才开光？你管这叫年轻才俊？

我上琼华宗，内门里随便拉一个出来也比你好得不知道多少！

四师姐许给你，那简直是鲜花被一堆牛粪环绕。

苗空空不咸不淡地说：“公子，婚姻嫁娶乃是大事，还是从长计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