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苗空空一愣，这个声音很陌生，可内心深处却告诉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回来好啊……”

声音伴随着树皮震动直接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苗空空想了想，问：“你也认识我？”

“认识。”

“请问，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沧桑的声音久久没有回答，而是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

花无尘说：“送她进去吧。”

树枝轻摇，只见树身张开一道口子，亮出如同天上繁星一般的璀璨银河。

“进来吧。”

声音再次在她的心里浮现，引道着她的脚步，一步一步踏向树洞里的神秘星空。

“你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声音依旧，却不再是出现在心中，而是在她身旁出现。

走进树洞，苗空空忽然感觉脚下一空。

没有坠落感，她只觉得自己似乎正躺在绵软的大床上。

坐起身，左右环视，周围是由高低起伏的纯白云朵所组成的世界，柔软得连最好的棉缎也得甘让三分。

头顶是那片深邃炫目的星空，闪闪烁烁任由她细细打量。

不过，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些景物上，而是想着刚才的那句话。

自己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

她听过有人形容她可爱，是称赞她的容貌。

“我曾经答应过那个人，在你回来的时候，只给你一份记忆。”周围的云朵在苗空空身前凝聚在一起，变成一尊纯白色的老人模样。

白云老人挥动手臂，三朵不同颜色的云团从他怀中飘散而出，悬浮在苗空空眼前。

黑色、粉色、金色。

三种不同颜色的云彩，有三种不同的形态。

黑色的好似是雨云，散发着无尽的愁绪。

粉色云团冒着气泡和香甜味道，勾引着她内心的渴望。

金色云彩只是安静地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三朵云彩，代表你三段记忆，你可以选择一段，但也只能选择一段。”白云老人不疾不徐地说着。

苗空空眨巴着眼睛，看看粉色，又看看金色，最后目光落在最特别的黑色上。

她问：“我应该选哪一个？”

白云老人摇头，“我不应该干扰你，不过……我希望你选粉色。”

她的目光落在那团粉色云朵上，那不断逸散的粉泡泡里折射着一些光景。

苗空空凝神细看，发现一张少女的面庞、一张琴、一棵树、一个家还有一片天地。

粉色的？

看起来挺好的。

她伸出手，正想去触摸这朵甜蜜的云彩。

也许，我应该自己做个选择？

停手，她问：“这三段记忆有什么不一样？”

“每一段的记忆都是不同的你。”

“不同的我？”

“对，所以会有三段记忆。”

苗空空思索片刻，又问：“哪一段记忆，最了解我？”

“了解‘我’？”白云老人忽然笑起来，“没有人能够了解‘我’，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也没有人知道‘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这个字困扰着世间里所有的人。”

苗空空听不懂，想了想只好换一个表达方式。

“请问，哪一段记忆最了解每一个‘不同的我’？”

白云老人伸出手，指着左边的黑色云团。

“这个，最了解每一个你。”

黑色的……

苗空空能感觉到这团雨云里散发出来的悲伤和痛苦，选择这一团记忆意味着什么，她并不清楚，但是痛苦总归是不好的。

也许选择黑云是个痛苦的错误，但是也比失去记忆后的迷茫要好许多。

她伸出手，抓住这朵黑云。

……

我是谁？

我叫苗空空，是一个从现代世界穿越到这个仙侠世界的神偷。

这个世界很阴暗，我历尽千幸万苦，费尽心机，终于修成大道，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一批修士——合道无上大修。

可是当我到了这个境界，才恍然明白，原来所谓的合道成仙都是骗人的！

已经成不了仙了，仙路已经被封死了。

没有人见过仙人，也没有人能够飞升。

没有什么破界的传说，那些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唬人的故事。

而我，也彻底失去了回家的希望。

可即便没有成仙，合道无上境界的我也有悠长的寿命，悠长的、痛苦的折磨。

在这茫茫然的岁月里，我不禁开始追问自己，什么是‘仙’，什么又是‘我’。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这种从古代讨论到现代的哲学问题，成了我用来消磨寿命的无聊思辩。

身边的修士都在为天材地宝、功法秘籍互相搏杀时，我舍去一身宝物，选择在一棵树下静坐。

我不断地给自己提出问题，又不断地解答问题，我曾思考‘为什么要修仙’，可我得出的答案却是令人失望的。

这个世界的修仙，是为了满足欲望。

追求权力、追求力量、追求财富……这些刻在骨子里的欲望便是根深蒂固的人性。

我也有欲望，有人性。我修仙就是为了生存，为了回家，可是现在没有希望了。

我想，也许剥离人性便会了无欲望，这漫长的人生兴许就没这么痛苦。

这个过程很痛苦，而我也成功了。

我成为了世间独一无二的仙人，世人尊称我为仙帝。

而那部分被我剥离的人性，

成了心魔。

……

心魔太过强大，他与我一般强大。

他能够针对人性中的弱点，又能够用人性来引导人的想法，进而击溃人们心中最后的底线。

突破底线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会不断地扩张强化自身。

等我注意到心魔给这个世间带来的罪孽时，他已经带着数不尽的军队开始向世间宣战。

罪孽既然出自我手，也自当由我承担。

我倾尽全力，联合人族妖族，共同抵抗妖魔大军，最终将一名又一名魔物镇杀，将无数被蛊惑的妖族封印。

可唯独心魔，无论我怎样做都奈何不得。

毫无办法，我只能以身镇压他。

能封印几日算几日，至少让他不能为祸人间。

以身化作封印，便算是殒了。

好在“仙人身死，道却不消”，我化成阴阳二气，重走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