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踏一见镜子中的她正伸手替自己解发,双眸微红,心中也由不得一动,点点头,“好吧。”
袁芸一将他头发散开,梳子自头顶而下,缓缓而过,袁芸一声如轻蝉,十分柔和:“哥哥,自幼别人便说你我十分相似,你我的不同便是你是短眉,我是长眉,你眼尾比我更上挑一些,你脸型硬朗,我脸型稍微柔和,旁人都说,我若女扮男装,修个眉,在眼尾稍稍勾勒一些,便是与你十足地相像了。”
发梳已梳至发尾,袁芸一轻叹一声:“只因你是男儿,我是女孩,你便比我多担待了许多。我也不能总是受你保护啊,大哥。”
袁踏一闻言,心中暗道不好。
谁知袁芸一手中那把小木梳已经自中间分开,一柄小刀落下,袁芸一手快,双手握住刀刃,刀柄狠狠砸在了袁踏一的背后睡穴。
袁踏一便觉身后一沉,整个人便睡了过去。
袁芸一将他抱至床上,随即坐在梳妆镜前,以手中小刀剔去了自己的长眉一半,变作短眉,又取出眉笔,将自己眼尾轻轻向上勾了勾,镜中的人,短眉星眸,上挑的眼尾徒增了一丝戾气与狂态。
袁芸一将自袁踏一头上解下的发带拿起,束好了自己的头发,然后换了一身男装,这才起身,出门。
“两位,等急了吧?”袁芸一笑道:“咱们这便去打点人手。”
自打袁踏一改姓袁后,袁芸一也随了袁姓,那时她方才十三岁,长得纤纤弱弱,袁谷主宗猜忌袁踏一面善心狠,对他不甚喜欢,却喜欢袁芸一纤纤弱质的模样,故而对于江湖人笑话袁芸一认贼作父,做了袁谷主的干女儿却并不恼怒,反而欢喜。
袁芸一便时常大着胆子往清风明月谷去玩,袁谷主座下颇有能人异士,那位能以古筝音调杀人无形的魏谷梁魏三娘便十分喜欢她,还会教她一些易容,学男声的法子,魏谷梁样貌娇艳,不仅通音律,还会模人声。
这袁芸一跟那魏三娘相处些时日,也学会了模人声,模仿起自家哥哥的嗓音来,却是十分熟练。
那两个大汉并不怀疑,跟着袁芸一出去了。
袁芸一想着方才自己想要出去往清风明月谷求助时,见到了山门外有十多个镖师,想来此行艰难,但是转念一想,哥哥还在山门之中,自己绝不能将厉害的门人带走,于是只打点了几个能耐一般,功夫一般,但却忠心的门人一起下山了。
“清风明月谷,玉女伴美男。”
袁谷主缓缓踏出花房,魏谷梁穿一袭红衣坐在古筝架前,素手抚银弦,两个歌姬在一旁吟唱歌曲。
袁谷主手持金扇子,饮酒听筝,看着满谷美人,心中十分闲适。
驻守谷外的两个巡山弟子忽然上山,跪倒袁槐化座下,“回禀谷主,山下刀客门有动静。刀客门的门主随着几个镖师远走了,弟子见那镖师的旗上写着楚字。”
“嗯。”袁谷主饮下一杯美酒,笑道:“是楚浴镖局啊。看来,这楚浴镖局也是按捺不住了。”
魏三娘闻言,纤纤玉手轻挑弦,抬头看了眼袁谷主,随即松手,轻笑道:“谷主,你不担心,楚浴镖局与刀客门联合?咱们清风明月谷与楚浴镖局一向不和啊。”
袁槐化无所谓地摇摇头:“时机未至,不可妄动。若刀客门的门主此去死了,还有他妹妹呢。他认我为干爹,随我姓,年年送礼,我若趁他死了,吞并他山门,落人耻笑。楚浴镖局当初见死不救,逼得刘踏一改名袁踏一,那小子不会甘心和楚浴镖局联合的。咱们暗中注意动静就够了。”
“是。”
“江湖与朝堂从来不是对立的,而是息息相关,时敌时友,如今楚浴镖局到处拉拢门派要对付南家,朝堂不会放任楚浴镖局这样的不分好歹的东西坐大,南家镖局背后估计也有势力,咱们静静看着,静静等着,必要的时候,再出手!”
魏三娘闻言道:“谷主所言极是。”
水月禅院,南一经过几日的洗髓,身体觉得大为舒畅,已经能够运用五成内力了。
盘腿坐于小堂前亭中,抬目但见青山一行,飞鸿几点,遥遥向南而去,南一心中略起思家之愁。
公孙云嬅坐在一边,默默看他,正看得入迷时,外头小僧拿着一封信,一路小跑倒公孙云嬅身边,“师妹,有你的信。”
公孙云哦了一声,“把信给夺魂吧。”
立在公孙云嬅身后的白发老者无言地接过信,见信封上漆封一朵梅花,正是公孙云嬅的嫂嫂沈萍梅的印信,于是低头道:“小姐,是三山六洞来的信。估计是催咱们回去呢。要是被门主知道,盗门的大小姐拜了天恩寺的流云为师,也不知门主怎么想。哎,为了这个南公子,你一路追来,值不值。”
公孙云嬅哼了哼:“为什么不值?普天之下,论人品,南大哥乃是中上人物,论相貌,乃是上上人物。有这样的人做夫君,也算是一辈子有依靠了。难道像咱们三山六洞的凉姑一样,一辈子守着刀法,一个男人也不要。孤孤单单一辈子,会刀法有什么用?晚上睡觉是刀法帮她暖被窝?还是刀法搂着她哄她?我不必凉姑好多了?”
白发老者嘿嘿一笑,“这情情爱爱有时候可比一个人还苦!”
“那是你们所遇非人!所以你们不懂爱一个人是多么快乐!”
白发老者拆开信封,取出信件一看,原来信上只是些家常话,唯有最后一张信上提及三山六洞大雨滂沱,竟然一下子冲决了公孙云嬅叔叔的坟,公孙褚在外闯荡,还是沈萍梅自己遣人去挪坟,建新坟。
白发老者笑道:“大爷夫人写信来,居然只是托小姐你在外多走动,要是遇到了堂少爷,就请他速速回去。这堂老爷的坟被雨冲了,还是大爷夫人派人去挪坟的。”
公孙云嬅哦了一声,想着可凭借找堂兄的名义在外逗留,忽然心头猛然一惊,想起了流云算的卦——你叔叔五十岁必有一大劫,是其儿媳相助度过。
公孙云嬅叔叔四十五岁死,已去世五年。
今正巧五十岁,正巧今年坟被雨冲,又是嫂子请人造新坟。
这流云的卦,可不是一丝不错嘛!
公孙云嬅啧啧赞叹,“我可是拜了个好师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