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的大西北,春寒料峭,细蒙蒙的雨丝夹着星星点点的雪花,正纷纷淋淋地向大地飘洒着。
立了春的大地像是渐渐笼罩着薄薄的暖气罩,雪花还没到地,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昏黄的污水。
丁桐和苏童收拾好行李准备返回敦煌,没想到碰到这样糟心的天气。好在他们提前预约了快车,二人坐在民宿的一楼大厅百无聊赖地等着司机来接他们。
不多一会儿,门口来了一个高瘦一个矮胖的两个陌生人,两个人都戴着厚厚的羊皮帽子,覆盖住耳朵,看起来颇为奇怪。
苏童慵懒地坐在沙发扶手上,他撞了撞低头看手机的丁桐道:“喂,丁哥,你看那两个人好奇怪啊!”
丁桐抬了抬眼皮,只见胖子胖得像个球,瘦子瘦得像根竹竿,他勾了勾嘴角又低下头道:“出来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过,有什么好好奇的?”
正说着,丁桐手中的电话响了,“喂,师傅,你到了?”
“到…到了,我…我们在你们酒店大厅!”对方居然是个结巴。
苏童眼尖地发现丁桐通话的对象正是那两个奇怪的人之一,“丁哥,喏…”他抬起下巴示意丁桐看过去。
果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
只见两人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你好,请问是你们叫的快车吗?”
瘦子主动问道,这人好像不结巴。
丁桐抬眼瞟了瞟他们,冷淡地开口道“我们好像叫的是快车服务,不是拼车!”
“是这样子的,大兄弟,你看这鬼天气,我们这小旮旯地根本没有什么快车,这是我兄弟…”瘦高个子眼睛看了看矮胖子,“他是俺兄弟,正好要去敦煌办事,咱们就一起走吧,反正你们就两个人,我那车宽敞,肯定挤不着你们!”
“就…就是,我…我坐前面,肯…肯定不碍…碍你们事!”矮胖子看见丁桐和苏童脚边一大堆行李,连忙弯腰抱起一个,“这…这是你们…你们行李吧?我…我现在就帮…帮你们搬!”
说着,他吭哧一声把行李箱抗在肩头。
“哎…哎…我们还没说要上你们车呢。”苏童大喊一声。
丁桐看了看外面细雨蒙蒙的天气,想着这个点很难再叫到车了,如果想赶明天敦煌的动车,今晚必须要离开这里。“走吧。”他站起来说道。
他们两个大小伙子还能怕了这两个人不成,不就是多了一个人嘛。
四个人很快把一堆行李搬空。
瘦高个子讲得不错,他们的车是够宽广,是那种拉货的大敞篷车!
只是他们把车子改装了一下,后面一小半被改造成了带座位的车厢,剩下的一大半被当做货厢。
出来一个多月,丁桐的画品越攒越多,他只好添置了很多旅行箱放置。
“喂喂…你慢点!”苏童看着矮胖子把旅行箱砰地一声放在后面,他都替丁桐心疼。
丁桐倒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所有画品他都单独卷在圆桶中,他心里有数。
四个人足足搬了有半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行李归置好。
“砰”地一声,矮胖子把车门一关道,“出发!”
开车的换了人,丁桐瞄了瞄二人,也没再说什么。
银装素裹雪花飘,玉树琼花枝上梢。
满眼的塞北风光从眼前一晃而过,雪花大了起来,高高低低黄土高坡上终究是攒下了斑斑勃勃的雪白。
开车的矮胖一边开,一边吹起了口哨,“嘿,两…两位小老弟,还…还没问你们二位怎么称呼呢?”
高瘦子和矮胖子坐在前排,丁桐和苏童坐在改装后的后排,不过,大概是他们经常做这个营生,虽说是改装的地方,后面倒腾的还算舒服,至少屁股下的坐垫还算干净。
听到问话,丁桐和苏童对望了一眼。丁桐抢在苏童开口之前回道:“我叫丁桐,这是我弟弟,小童。”
“嘿,你们爹妈可真会省事,居然把你们兄弟二人叫一样的名字。我叫付豪,他叫野驴,我们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虽不是一个爹妈生的,咱们俩比亲生的还亲!”坐在副驾驶的高瘦子不结巴,讲起话来要利索的多。
“付豪…哈哈哈…”苏童毕竟年龄小点,一个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
丁桐佯装作势拍了苏童一脑门子。
“没…没事,没事,付…付豪都被别人笑习惯了!”野驴倒是个痛快的人。
就这样,四个人一路上边走边聊。
渐渐地,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泥泞的土公路上灯光越来越弱,丁桐心里渐渐发紧,心下有些后悔这个时候赶路。
一旁的苏童依旧跟付豪和野驴开着玩笑。
“我说你们兄弟俩怎么大冬天的来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付豪问道。
“冬天有什么不好,你们这冬天景色好啊,我丁哥是个画家,专门爱看你们这冬天的美景。”
听完,野驴和付豪都不自觉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看。
付豪道:“哟…哟…画家啊?那是,我们这就是画家们爱来的地方,咱们大敦煌的壁画可是世界遗产,每年来的画家不计其数。不过,他们一般都直接到敦煌,很少来我们这的。”
“听你们的口音,好像跟本地人有些差别。”丁桐隐隐觉得这两个人有丝丝古怪,具体怎么个古怪法又看不出来。
“兄…兄弟,你…你可是好耳力,我…我们兄弟俩可是一…一贯跑…跑大码头的,只…只是最近惹…惹了老…老板不高兴,我…我们才回来躲一阵的。”野驴自豪地坐直了身体,仿佛把身高拔了拔。
“大码头?什么叫大码头?你们这不是挺好吗?”苏童觉得这个结巴野驴还挺有意思。
“好啥呀?我们这倒是个好地方,每年来得人也多,可这些老祖宗的画呀都长在窑洞里,拿不走带走的,我们老百姓还不是得照样要吃要喝的。”付豪的个子太高,坐在副驾驶位上,不得不有意识地微微弓着身子。
这两个人一直没说他们口中的大码头是什么地方,丁桐一直在城长大,去过的地方也很多。
他知道一个人如果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不管原本的家乡在哪,总会或多或少有他待过地方的痕迹,这两人明明有城的口音,可又一直在掩饰,尤其是那个付豪。
既然对方没答,他也就装作不在意。
他的眼睛始终望着车子的前方。放眼望去,空旷辽远的地方出现了一大片灯光,他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随口问道:“敦煌快到了吧?”
“到…到了,翻过这个大土坡就到了。放…放心,兄…兄弟,这条路我们闭闭着眼都能摸到,保证不耽误你们…你们赶火车。”
说完,他还高兴地打开车里的破音响,跟着吼起来。
“关了!关了!你这破锣嗓子,我听着就头疼。”说着付豪动手又去关音响。
“别别呀…”野驴企图去阻止他。
原本看热闹的苏童,突然看见对方射过来一道强光,等他反应过来是什么的时候已经迟了。
“啊…”
“砰…”
“咯吱……”
一辆装货的大卡车爬过土坡从对面狠狠撞了过来,付豪和野驴的破敞篷车哪里是它的对手。
改装后的后排座位彻底散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