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黎潇平躺在床上,试着运气。
这是修行的基础,她曾听水津律提起过练气吐纳之法,先前以为自己没有灵根,便从未尝试,如今倒是起了作用。
渐渐地,她的呼吸变得绵延悠长,整个身体亦放松下来。
她并不知自己是否进入修炼,只知自己竟然睡着了......
晨时醒来,黎潇隐隐听到灶屋处有声响传来,她脸上扬起笑容,打开窗户喊道:“甲叔,是您回来了吗?”
甲汀每次去渔村都会走三到五日,按时间推算,今日也该回来了。
可灶屋内却未有回应,且院落中出现了一匹陌生的马。
她心中泛起不安,起身拿起门口的扁担,小心翼翼地往灶屋走去。
灶屋内,一位瘦弱男子衣衫不洁,发丝凌乱,双手捧着水瓢,咕嘟咕嘟地喝着生水,他已渴的发晕,待狠喝了一番,方才缓过神来。
转身便看到黎潇拿着扁担拍了过来,他赶忙闪躲,道:“小姐,是我!乙汀......”
“乙汀叔?”
待看清眼前之人,黎潇心中顿时紧张起来,道:“乙汀叔,您如何成这般样子?母亲呢?”
乙汀一拍脑门,被小姐这么一吓,险些把要紧事忘了!
他的神情霎时转为焦急,道:“小姐,夫人出事了!您快收拾行医物件随小的走,具体事由,咱们路上说。”
闻言,黎潇大惊失色,未作耽搁,快步回屋准备行医所用之物。
临行前,她写了两张纸条,用白小一和白小二分别送消息给甲汀和水津律,便随乙汀离去。
快马奔跑一日有余,二人终在第二日午时到达母亲所在之地——涂家村。
路上,乙汀已将近日发生之事告诉黎潇。
七日前,黎母在水淬城收到消息,称有人在涂家村见到了沁心。
待二人刚入村,未来得及寻人,便遇上封村之事。打听后,方才知晓此地出现了传染人的疾病。
更为糟糕的是,黎母似被感染,突然晕倒在村道上,一时间,周遭村民纷纷回屋,闭门关窗,无人敢收留他们歇息。
乙汀挨家挨户叩门求助,许久才遇到一位善心人,愿意腾出一间屋子给黎母歇息。
可村中病患百余人,却只有一位医师。官府下令封锁村子,却并未委派医师来救治,患病人数越来越多,村民们看不到希望,日日担忧,每日都会有村民想离去,在村子口闹腾。
这不,黎潇还未进村子,便远远看到了数名官差手持长矛,指向村口被石头和铁栏所挡的村民们。
“官差大人,我们没有患病!”
“我们没病!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
“退回去,违抗者按暴民处死!”一位官差大声呵斥,边说边用长矛刺向最前面的一位壮汉。
这壮汉迅速向后躲闪,仍旧被划伤,鲜血直流。
妇孺们哭着抱作一团,几位年轻气盛的壮汉们愤怒不已,却也不敢再上前,只得互相搀扶着,转身返回村内。
不远处的黎潇撑着乙汀的肩膀下马,道:“乙汀叔,您如何出的村子?”
“小的是翻越后面那座淬眠山逃出......”乙汀抬手指向村子正后方,那里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大山。
黎潇抬头眺望,那便是淬眠山吗?律哥哥曾待过的地方。
思索间,乙汀的声音继续传来:“这村子被官差围了大半,唯独去淬眠山的路未封,夫人病重,小的顾不了其他,便硬着胆子去了。说起来也是件怪事儿,村里亦有走山路出逃的人,大都死的死伤的伤,甚至被吓回来,但小的却未曾遇到传闻中的山鬼!”
山鬼?黎潇忆起水津律曾提及,淬眠山上无山鬼,具体是什么,他当时似乎未讲明,后来待她再问及此事,他却不肯说了。
思及母亲尚在病中,黎潇未再多想,道:“我们如何进去?”
“小姐莫急,我去打点。”乙汀颔首,向那几位守门官差走去。
这些官差们怕死,不会放村子里的人出来,但若有人想进去送死,他们还能赚一些小钱,自然来者不拒。故此,出村难,进村却不难。
不多时,他们便把门口的铁栅栏撤开一个通道。
穿过村口的铁栏时,黎潇隐隐听到背后有官差嘟囔:“这几日,不要命的人怎的一个接一个......”
黎潇并未多想,同乙汀快步向村内走去。
村内屋舍密集,应有几百户人家,家家户户紧闭大门,村道上除了方才被官差们呵斥返回的十余位村民们,并无他人。
便是连这寥寥村民,见到外人进来,转眼便消失在村道上。
黎潇不禁皱眉,他们刚入村子,既没生病又没伤人,为何这些人这般防备?
思索间,瞧见乙汀叔走到一扇木门处停下。
“到了,这便是涂三婆子的家。”乙汀轻轻叩门。
开门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她神情平淡,脸上未有悲喜,见是乙汀,她将门开得大了些,示意二人进入。
“涂大娘,这便是我家小姐。”乙汀礼貌介绍。
“涂婆婆好。”黎潇作揖行礼。
涂三婆子微微颔首,指着左手边的一间屋子,道:“你母亲在那屋里,快去瞧瞧吧......”
闻言,黎潇赶忙向那间屋子跑去。
屋内,黎母躺在榻上,安静地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是,苍白的脸色微有些吓人。
黎潇在瞧见母亲的一瞬间,双眼便被水雾遮挡,鼻子有些发酸,她忍着吸了几下。
同母亲分别仅半月时日,她竟瘦了这般多,而自己昨日才知晓母亲患病之事,实在不孝,她强忍着难过,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抬手给母亲把脉。
脉率无序,脉形散乱,已是无神之脉,如屋漏残滴,微弱缓慢......
黎潇的神情渐渐僵硬,泪水轻轻流淌下来,这是将死之脉,母亲,要离开自己了?
不行,不能让母亲离开!
她取出银针,在母亲头部和心脉穴位处开始施针。
约莫半个时辰后,她轻轻将母亲的被角掖好,转身离开屋子。
关上屋门的那一刻,她蹲下身子,将头俯在膝盖间,小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