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村子里的人同黎潇不再那般生分,有时在村道遇上,村民们都会尊称她一声“小医师”。
午膳时间,许多村民拎着竹篮,来到院落中给亲人们送饭。
“小姐,用膳了。”乙汀走进院落。
“乙汀叔,母亲如何了?”黎潇一手提袖擦了擦额前的汗水,一手拿者纸扇扇着小火炉。
“方才喂了补汤,还是未醒。”乙汀的神情有些沮丧。
闻言,黎潇微微颔首,她心中有数,毒未解,母亲定然醒不了。只希望母亲坚持住,明日,火姐姐便回来了。
她并未将中毒之事告诉乙汀。
一来,怕他慌乱,惊扰了下毒之人。
二来,这些年,乙汀一直在外寻找沁心,黎潇同他相处的时日不多,故此,心中多少有些猜疑。
黎潇接过午膳,用起饭来。
“小姐,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乙汀在她身边坐下,小声说道。
“何事?”黎潇侧头询问。
“你看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男儿,这个村子的妇孺好似特别少......”乙汀悄声言语。
闻言,黎潇微微抬头,瞧着眼前这些村民,若有所思。
这个世界,重男轻女极为严重,尤其是世俗百姓。在济安堂做工的这几年,她听了不少百姓之间的闲话。若家中子女皆生病,穷苦人家先救治的必是男子,在他们口中,女子似乎天生便是操持家务,伺候人的命。
百姓们大都喜生男儿,故此,村子里男儿多并不稀奇。
可若百人中只有二十余位女子,着实有些过少了!
再者,黎潇回想这几日见到的孩童,更是屈手可数,这些村民们不成家吗?
正思索着,又听到乙汀道:“小姐,这几日小的挨家挨户地寻沁心小姐,还发现一件怪事。”
他左右看了看,俯身低头,凑在黎潇耳边,小声道:“小的发现,许多村民的右手虎口处有老茧。”
黎潇抬头,疑惑看他,老茧是何缘故?
乙汀瞧着自家小姐一副不懂的神情,便继续道:“那是练剑形成的茧子。”
入黎府前,他成天混迹在街头巷尾,对周围各类人多有观察,在外生存不易,也造就了他心细的性子。
黎潇一惊,这说明,许多村民都有功夫!
一个五百余口人的村庄,大多都为男儿,且还有功夫,这村子定然藏着秘密,难怪他们对外人冷淡,街道中也不似其他村子般热闹。
想了想,她同乙汀使了一个颜色,嘱咐他莫再多言。
若被这院中之人听了去,恐有杀生之祸!
想着,她便转移话题,道:“可有寻到沁心妹妹?”
说起来,母家和乙汀叔最初来此地,便是来寻沁心,未曾想,竟遇上这诸多事。
乙汀叹气摇头,道:“倒是找着一个相似的,可她说自己不是沁心。小姐,您说,沁心小姐会不会把我们忘了,把自己的名字也忘了?”
“若我们再找不着,或许她便真的忘了.......”就像自己,现在已经忘记了妈妈的面容一般,只记得那温暖的感觉,曾有那么一个人,给自己唱着儿歌,抱着自己睡觉。
黎潇出神地盯着院落发呆。
院中的半数人已治愈,但每日新增的人数不断,导致这院中的病患人数只增不减。
若要彻底根治,必须找到疫症源头。
思索间,她决定到第一位染病之人的家中瞧瞧。
待把汤药分给院中病患后,黎潇寻了一位村民带路,来到了一个荒凉的小宅子。
“小医师,就是这了,阿才他父母早逝,还未娶妻,往日里,只他一人住在此地,哎......如今已是一所荒宅!”一位黑须老伯叹息道。
“多谢老伯带路,您先忙着,我自己瞧瞧就成。”黎潇微微颔首致谢。
“好......”老伯转身离开。
这宅子很小,只有一间正屋,院东有一个木头搭建的亭子,上面是灶台盆具,布满了灰尘。
同黎潇自家院落一般,这小院子也有一块菜地,用篱笆围着。
只是,这菜地里的菜大多蔫了,它的主人——阿才,已逝去近二十日。
听村民们说,阿才十分勤劳,不管是种菜,养禽,或是耕地,他都是村里数一数二的能手。不仅如此,他亦乐于助人,每次去城里都帮村民们捎许多物件,大家都很信赖他。
可不久前,他突然病倒,浑身发烫,且无法呼吸,不到半日,便窒息而亡。
村民们本以为只是意外,可未到两日,村里又有五人患了同样的病症,三人亡故,二人被医师及时救治,捡回一条命。
那时,许多村民仍以为只是巧合,并无大事。
未曾想,接下来的几日,生病的人数攀升至百余人,且症状不一,每日都有十余人死去,官府也派人封锁了村子。
而黎母便是封锁村子那日入的村。
乙汀曾提到,在他们来村子前,并未听说此地有疫情。这般说来,这个村子的疫情并未广泛传播,那官府又是如何知晓?
整件事都疑点重重,再结合母亲中毒之事,黎潇心中隐隐泛起不安。
她有一个颇为大胆的猜测,若这些事都是冲着母亲而来,那害母亲之人,必定是有权势且心机深重之人。
她想找出此人,须更加谨慎小心。
不知为何,黎潇突然觉得周遭有些寒冷,她紧了紧衣衫,开始在阿才的家中四处查看。
病多从口入,黎潇首先检查的地方便是他的灶屋亭子处。
锅具碗具都是寻常物件,无甚不同。篮筐中有些干腐的果蔬,隐隐散发着臭味,黎潇细细检查了一番,未发现任何不妥。
正屋内的桌椅床榻都无异状,转了许久,黎潇无任何收获。
再次回到院子中,她站在菜地的篱笆外,细细打量这些菜植,目光突然被一株已经蔫黄歪斜的菜吸引。
这是麻花菜,菜叶宽大散乱呈片状,菜心碎碎点点如穗状,是这一带常见的蔬菜。
黎潇未曾吃过,但她曾在从警世阁借来的医书上瞧见过,这种菜是雌雄异株,雌株无毒,雄株有毒。
雄株的毒性不强,少食对身体影响不大,可若日日食,超过自身化解毒素的时间,毒素累积,便会引发各种疾病,伤及性命。
而这菜地中的那株正是有毒的雄株。
黎潇心中有所猜测,将这株菜植连根拔起,转身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