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空中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水津律站在太清观观天台中,仰头遥望北郊的水灵山。
在不认识潇妹妹之前,那儿一直是他心中之梦,可惜长老们担心家族基业无人接管,不允他去。
如今,家族的大业已成,那些长老们将心思都放在了正值壮年的父亲身上,日日谏言他设嫔纳妃,对自己,反而放松了许多。
因为即便他入了宗门,他日,若国主之位无其它子嗣继承,宗门亦会命他入世治国,承担自己应尽的责任。
想来,若他现在提出离家,入水灵宗,应是无人阻拦。
可是,他的执念,却早已变了。
他的心中多了一个人,一个陪伴了他四年的人,是她让自己的生活有了笑容,亦是她治好了自己的洁症,更是她让自己明白父母之爱的方式不同。
但此时,那个人或许正在恨自己吧......
若不是为了给自己治病,若自己不把大白送给她,若他们之间没有交集......或许,此时,她和她的亲人们正在水灵城内安稳地生活,不会遭受任何劫难。
嫉妒,会使人发疯吗!?
善良的母亲,怎就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水津律并不知,真相并非止于此。
此时,太清观礼阁内,沐颜低沉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些年,明君在时,我没有一日不嫉妒她,心中的恨让我丧失了判断的能力......自她走后,我才想通,她不可能接受夫君送的玉钗子......”
母亲时常怀念父亲,又怎会接受水涧清!
黎潇有些冷漠地看着沐颜,她早已想到,那玉钗子,定有其他缘由。
“后来我才知晓,白玉凤钗,是给你准备的及第之礼......可当时,我收到的暗报却是夫君与明君的定情之物。”
沐颜的神情变冷,语气有些激动,继续道:“我去质问夫君,才知晓,是他安排人传递了假消息!”
这个答案,黎潇并不意外。
唯一困扰她的,便是这些天,未曾想通的缘由:“他为何要害母亲?”
“为何要害!?”
沐颜凄凉一笑,继续道:“因为他骄傲如王,无人能违背他的意愿,可明君当年却弃他选了旁人......多年来,他的爱早已转变为恨,尽管他一心为水家缔造大业,似乎心无旁骛,可此事一直是他隐藏在心中的结。”
由爱生恨!?
黎潇不懂爱,更无法体会他的恨。可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母亲何其无辜!
她突然觉得水涧清很可怕,得不到,便要摧毁,这般强烈的控制欲,似乎已经达到了“变态”的地步。心中明明极恨,可这些年,他偏偏还保持着温和的语态同母亲,同自己言语。这般心思,实在让人恐惧!
沐颜神情悲伤,苦笑道:“从四年前,他提出你和律儿的婚约起,便已谋划,让明君成为他与旧国主夺权的牺牲品......可笑我身为他的妻,亦被他当做棋子,我做的所有事,都让旧国主相信他对明君已动真情。”
她的夫君,水涧清,早已冷血无情,满腹帝王心术,而她却总期盼着他能真心对自己,真是可悲!
思索间,沐颜深深叹息,继续道:“这辈子,我终究是错付了......如今,我只盼着律儿和你能好......”
正说着,她用手帕捂住嘴巴,开始不停地咳嗽。
不知过了多久,沐颜的咳嗽终于停下,继续道:“潇儿,这一切,都与律儿无关......前些日子,他知晓是我害了你的母亲,所以不愿同我言语,你莫要将真相告诉他,便让我带着这些恩怨去找明君赔罪吧!”
在她的说话过程中,小白未发一言,这便证明,她无不对心之言。
看着她懊悔的神情,黎潇突然觉得眼前之人很可悲,被嫉妒冲昏头脑,枉顾她与母亲十多年的姐妹之情。事到如今,又在此地忏悔,有何意义!
正如拉姆奶奶问吴爷爷的话,她死了,母亲就能回来吗!何况,真凶并非她一人,这份仇怨岂是她一人可了结的!
思索间,黎潇从袖口掏出药瓶,递向她,冷漠道:“把这里面的药吃了!”
沐颜神色微惊,道:“这是?”
“毒药。”黎潇神情未有丝毫变化。
沐颜一怔,随后却喃喃道:“毒药......毒药好啊......今日我已见了律儿,也算了无遗憾了......”
说着,她便接过药瓶,打开瓶口,倒出三颗药丸,正欲送入嘴中。
此时,门外突然闯入三名女护卫,躬身行礼,道:“殿下,请三思......”
“是国主派你们来的?”沐颜神色未变。
“是,国主派我等保护殿下安危。”为首的女护卫俯首言语。
沐颜似乎觉得她的话可笑至极,经不住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直至笑出眼泪,才渐渐停息,道:“我乃妒妇,心胸狭隘,当不得一国之母,我死了,正合他意......他这般利用我,又怎会担心我的安危,只是装装面子罢了!你们退下。”
“殿下......”
“退下!!”沐颜厉声呵斥。
“诺。”
待女护卫们退去,沐颜看向黎潇道:“潇儿,请帮我照顾律儿......也让律儿,好好照顾你。”最初,这门亲事,她本极为开心,对于黎潇,她亦是真心喜欢。
可此时,说这些已无意义,她举起手中的药丸,果断送入了口中,吞咽下去。
数息后,她便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