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术界中,素有“南拳北腿”的说法。拳是洪拳,腿为谭腿。
这横山显然得了谭腿真传,能在黑市擂台上连胜十一擂,相当不简单。不但胜,而且要人命,因此被好事者称为“夺命连环腿”。
打擂台的,登台前签下生死状;而上台后,双方交手,打得越惨烈,场下观众越兴奋。
正所谓血肉与钞票齐飞,惨叫和嘶吼一色。
这般氛围,才是黑市擂台最大的特点。
何以智身为记者,又是以报道武打起家的,飞霞路这边没有了新闻,他就跑去看黑市擂台,要做个相关的系列报道,故而弄到了不少材料。
黑市之名,自不合法。但在各方势力的默许以及推动之下,这擂台声势倒是水涨船高,为人追捧。场内下注,外围落单,每一场擂台,都牵涉到成千上万的钱财。
这些,全是真金白银。
各大庄家老板之间,又有对擂一说,便是各派一人出来对打,下重注,胜者通杀。
黄铭天找唐野来跟横山打,属于此种情况。
真正能打的人,其实并不多。能练出真功夫的,起码得浸淫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有相当的造诣火候。
如此一来,当唐野声名鹊起,自然被人注意到,并找上门来。
本来呢,让正统出身的拳师去打黑市擂台并不容易,拳师珍惜声名,宁愿守着武馆过日子,是正当职业;而去打擂台,固然收入很高,但风险一样很高,不打死人,就被人打死。即使不死,一旦受了重伤,一辈子也废掉。
黄铭天没想到,唐野答应得干脆,倒省了不少功夫。至于唐野的身手如何,阿刀已经当场试过,的确能打。
足够了。
若打赢,皆大欢喜,黄铭天又多一棵摇钱树,每隔几天,安排唐野上台打一场,财源滚滚;要是唐野败了,也就输一笔大洋罢了,他黄铭天输得起。
何以智侃侃而谈,唐野听得津津有味,了解到不少内幕详情。
“唐师傅,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野瞥他一眼:“你觉得我不该答应去打拳?”
何以智道:“你已经在飞霞路打拼出名声,前程大好,何必去冒险?斧头帮虽然凶恶,但也不至于一手遮天,总有讲道理的地方。”
唐野淡然道:“其实我就是想打而已。”
何以智无言以对,神情复杂。差点忘了,眼前这一位少年人浑然不同飞霞路的那些拳师,看似文静,骨子里却对武道的追求十分狂热。
天上练武的料。
可惜生错了时代,在枪炮大行其道的世界里,再怎么能打,也不过是一副血肉之躯。
又说了会话,何以智便跑回报馆写稿子去了。他敏锐地觉得,唐野与横山这一场对擂大战,会十分吸引眼球,围绕着做文章,起码能写出好几篇。
他是记者,对于这样的热点话题不可能放过。
……
飞霞路,精武会总馆,济济一堂。会长霍公哲、副会长杨展堂、孙园路,五大武馆主持代表等悉数到场列席,气氛庄重。
在他们对面,三个东瀛武士打扮的人据地而坐。居中一个,和服宽大,梳个月代发髻,留两撇胡须,手中端起一份书简:“我是黑龙武道馆的山下本,今代表馆主宫本次郎,前来拜会精武会。”
闻言,精武会众人皆有忿然之色。
登门拜会,对方馆主不来,只派个手下出面,那不是看不起人吗?
不过这等场合却不好发作,当即有人过来,把书简接过,递交给霍公哲。
霍公哲已是古稀之年,身形高瘦,精神矍铄,把书简打开,看了一遍:“贵馆的意思,是要在英伦租界这边开一个分馆?而且还想在飞霞路上开?”
听到这话,嗡的一下,精武会众人更是按耐不住了。
那山下本傲然道:“正是如此,久闻炎黄武术,传承千百年,有国术神话一说。故而我家馆主决定到此开设分馆,就近为邻,闲暇之余,能切磋一二,分个高低。”
“狂妄!”
孙园路拍桌而起,怒气满面。
在此之前,听说东瀛人要在申城开设武道馆时,他便主张等东瀛人开张之时,依照武林规矩,前去下战书,踢馆,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好让东瀛人知道,精武会不是吃素的。不过此事在各方声音的吵嚷之下,最终选择了忍让,不了了之。
却没想到,而今东瀛人踩上门来了,还要在飞霞路上开分馆,这不是打精武会的脸吗?
山下本扫他一眼,神态傲然:“我今天来,只是通知一声,告辞。”
说着,带领两个手下,穿着木屐,夺夺的出门而去。
这一下,在场所有精武会的人的脸都黑了下去。
“太狂了,不能让这武道馆在飞霞路开张。”
说话的是洪元武馆的郭明图。
“对,谁不知道飞霞路是咱们精武会的地头,被东瀛人插一杆旗进来,算什么回事?”
“他奶奶的,欺人太甚!干他娘的……”
一片附和声。
霍公哲伸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然后才道:“人家来开武馆,只要有地方,挂上招牌即可,租界内,可没有不让开武馆的条文法例。”
“那就让他们找不到地方。”
一人大声说道:“我们立刻联系大小业主,各家武馆,联合起来抵制,不卖地方,不租宅子,那么,东瀛人就没办法开设分馆了。”
霍公哲叹息一声:“迟了,已经有人卖宅子给东瀛人了。价格,是正常的三倍。”
闻言,有人义愤填膺;有人开声怒骂;有人叹息一声。
三倍的价格,那真是天价了。
飞霞路这边的房价本来就十分之高,堪比富人区,翻了三倍去,那业主怎会不卖?
况且,东瀛人方面,除了价钱外,肯定还许了别的条件,而或给了压力。
木已成舟,就算把那业主骂得狗血淋头也是无用。
孙园路沉声道:“让他开分馆,我们去踢馆即可,扫了他颜面,也就没脸开下去了。”
这时候,张元冲突然开口:“孙会长,如果咱们打不过呢?”
全场倏然一静,分外沉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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