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当年也是挺有名的,许多微博大,贴吧,各种名人都有转帖,可谓红极一时。五年前,那一场风花雪月发帖说,海悦公司董事长强迫她发生了关系,而她还不满十八岁。”
“当时,她说并不知道对方已经结婚,更有一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孩子。这位王总对她说:自己还没有结婚,对她有好感,顶不住董事长夫人的美梦,和王董的出手大方,她答应了。”
阿尔萨斯平静道:“男欢女爱,这很正常。”
秦夜摇头:“这只是开始,转机……就在一周以后。”
“本来,这个帖子不温不火,最多就是十八岁少女这个名词戳中了许多人的/点。海悦也不是地产大王,谁关心他怎么样?但这世界上就是有一种人,认为自己洞穿了一切,有着火眼金睛,可以做世界的卫道士。并且以微弱的声音想呼唤出洪亮的存在感。”
“这个帖子原本发在天涯论坛,现在应该还能查到,我当时没有看到,只是听说,有不少人看到帖子之后,反而喷那一场风花雪月是想爬上枝头变凤凰的凤凰女,喷她为了出名无所不用其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其余人都是垃圾。所以……”
他深深看向了王董:“一周以后,那一场风花雪月愤怒之下,放上了……音频和照片。”
短暂的沉默。
王泽敏的灵魂波动地厉害,秦夜以一种中立的语气继续说道:“网络上什么东西最容易吸引眼球呢?异性。更不巧的是,那一场风花雪月长得相当漂亮。还不巧的是……王董的照片上尺度之大,简直刷新人的三观…………即便我的三观都被小小刷新了一下。”
“记不记得曾经的鳝鱼门?现在想红很容易,长得漂亮,做点别人不敢做的事,如果跟性有关就更好了。瞬间就成了虚无的网红。发生了这种事,网络这片大海里就像投下了一块带血的肉,无数人闻腥而来,这个帖子在被人工顶帖置顶一周之后,终于被某些平台注意到了,于是,什么头条,什么震惊部,原本默默无闻的海悦瞬间登上了热搜。”
阿尔萨斯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几乎一夜之间,这份照片和音频传遍了整个网络。上千名自以为掌握了事实真相的卫道士冲向简陋的海悦公司网站,谩骂,羞辱不计其数,他们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可以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对方,因为这是他们自以为的权利。”
王泽敏幽幽叹了口气,无比坚定地说:“我没做过。”
“但是我的声音太渺小了,我记得我发过一篇微博。立刻淹没在数不清的理智的唾沫中!他们可以从那一场风花雪月简单的故事中找出无数自以为是的漏洞!”
“我关闭了公司网站,开始找,从网络上人肉,我终于找到了这是谁。这……竟然只是一个25岁的年轻新人!根本不是什么十八岁少女!”
“就在一周前,她打报告提薪,被我否了,海悦这个小鱼塘就这么几个人,我亲自否的。她说工资少,是不高。但是……有任何老板会多给工资?只能少给,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是你情我愿的合作。”
“你不愿意,请另谋高就。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人心可以恶毒到这个地步!”
秦夜点了点头:“所以,你们选择了起诉。”
王泽敏扬天苦笑:“你们想得到吗……你们想得到现在某些人人性扭曲到多么丑恶了吗?我们刚刚把起诉状发到微博上……瞬间,微博安静了。”
“数不清的先知卫道士们,开始故作沉吟这件事恐怕有内幕难道我看错了?这件事不是这样?等等……清一色啊……真的是清一色……”
“官司很成功,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海悦赢了。我打赢了。但是……结果却让人更加想不到。”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结果……我们他妈只收获了网上几百条对不起我错了的留言!!”
“那些之前上万条辱骂,诅咒,制裁的语言,一夜之间好像从没出现过!只有区区三个字!最长的不过十个字!为这三到十个字,近一万人有两三百人敢于认错了!更多的人,选择了遗忘!!他们就像疯狗一样躲在电脑后面,等待着下一块诱饵!!”
他的声音有些大,回荡在屋子里。数秒后才低下头,磨着牙道:“造谣的代价太轻,这才让太多人有恃无恐。法不惩恶,小恶终将会变成大恶!”
“在他们眼中,这只是他们一人十几句话。而对于我……除了远离东海省,没有其他办法了。”
阿尔萨斯很平静,她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比如自己和吉安娜……
不对,她只是疑惑:“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对方会变成厉鬼?”
秦夜同样平静地回答:“因为结果很简单,就在判决下来的时候,网络上的风向一朝转变,当时这些人骂海悦有多狠,现在就会更狠地去喷那一场风花雪月。”
“因为他们要遮羞,他们心中为数不多的良知,所剩无几的羞耻感,在驱使他们要做点什么。做点什么好呢?自己在海悦说过的话下面去留言?不,他们字典里就没有知耻而后勇五个字,他们选择的仍然是喷。就像在告诉王董:看,我帮你出气了。我狠狠地骂她。至于海悦经历了什么,他们会选择性地忘记。自己扇自己的耳光,也要找好角度不是么?扇在别人脸上,是最好的结果。”
阿尔萨斯打了几个舌音:“啧啧啧……人类呐……有时候真的不如鬼物可爱。”
“那当然。”秦夜目光有些深邃:“鬼永远是鬼,而人……却不一定永远是人。”
“而我们可恨可怜的那一场风花雪月,被无数喷子们带着屈辱和愤怒连续狂喷之后,终于,她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从海悦的楼顶上跳了下去。”
王泽敏笑了:“你们知道吗……听到她跳楼的时候,是我不允许去收敛她,我当时是开心的。非常开心,从没有这么开心过!我恨不得她在太阳下暴尸三日才解恨……”
就在此刻,一个惊讶无比的声音传来:“爸?”
秦夜愣了愣,猛然回头,床角的王成浩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
“当啷……”同一时间,香案前的碗翻了,阴米洒了一地。啪嗒……屋里的电灯齐齐熄灭了下去。
阳气冲撞,鬼吹灯。
“快!说重点!”秦夜立刻喝道:“后面呢?发生了什么事?石头在哪!你怎么死的?”
王泽敏愣了愣,随后身形开始飞快变淡,他愕然看着自己的手,猛然抬头喊道:“在那个女人死后,我每天都在做噩梦!一周前不知道谁邮寄给了我一块石头,在我办公室保险柜!密码是200086,阿浩的生日!明天后就是他的生日!”
“至于我怎么死的……我也记不清,仿佛一觉睡过去,就再也没有醒来……”
话音未落,虚空中响起一道锁链的声音,王泽敏的灵魂带着他没有说完的话,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安静。
秦夜面无表情拿起鸡血往香案上一泼,这是为了不留阴气。秦夜走到目瞪口呆的王成浩面前。对方愣愣地问:“这、这是什么?我,我爸的灵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刚才……”
不等他说完,秦夜用力在他后脖子上来了一下,他翻着白眼以一种销魂的姿势晕了过去。
灯再次亮了起来,无人开口,两人都若有所思。
“所以,那个女人的执念是最终没有成为老板夫人?真是荒唐。”阿尔萨斯淡淡道。
秦夜端着茶杯笑道:“在你漫长的生命里,恐怕接触活生生的人并不多。人这种生物,当没有看到希望的时候,会安静地如同一条咸鱼。一旦看到希望却再次失去,那种感觉足以让最善的善人成为最恶的恶鬼。”
“你打算怎么做?”
“简单。”秦夜斜了一眼王成浩:“让他把石头拿回来不就完了?”
瞬间安静。
数秒后,阿尔萨斯不敢相信地说:“你的意思……你不打算超度这个鬼物了?”
还有这种操作?
秦夜莫名其妙地看了精灵球一眼:“当然!能偷塔为什么要和别人刚正面?这是个推塔游戏!”
“不是……你之前狠下决心先下手为强,为什么画风突变?”
秦夜幽幽叹了口气,显得意境深远:“刚说过,人呐……在没有希望的时候,会安静地做一条咸鱼,但是看到了希望,就会全力以赴。”
“你是全力以赴地偷奸耍滑吧……但是在我这个前任判官面前放过鬼物真的好吗?之前你也不挣扎了两三下?你再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让我刮目相看了?”
“不可能!”秦夜义正辞严,肃容道:“除非逼上梁山……挣扎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