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自顾地蜷缩起来,竖起身体所有的尖刺,敌对所有想要靠近自己的外物,躲在自己的小小世界中,舔舐伤口。
修的眸中无半点怒意,只有无尽的心疼,泛着难以言语的涩意。
“木槿......”他说出话来,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木槿听不得别人叫她,整个人像只惊弓之鸟,疯狂地将修推开,“滚开,滚开!你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救她!”
木槿崩溃绝望地哭骂,说的是刘莉莉,却像在说自己。
“我要救的不是刘莉莉,而是你!”修颤抖地说。
木槿只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抑郁,如果任由刘莉莉死去,修怕这件事会成为她不可解的心病。
可如今的木槿不懂,她的眼中满是怨念,“我不需要,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不好吗?为什么要阻止我!”
修没有猜错,如果当时他没有强行切断木槿与外界的联系,她真的会与刘莉莉一起做出疯狂的举动。
这几天压制的情绪,一触即发,伪装的笑容,瞬间被撕毁,露出血淋淋的一面。
木槿的脑中满是刘莉莉绝望的目光,耳边萦绕的是父母说的一字一句,每一样都像是扎在心上的一根针,流不出血,却痛如骨髓,让你哭喊不出,尖叫无路。
所有悲念疯狂地吞噬木槿的神经,把她推进巨浪深渊。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问,问她为什么去买试卷......不是问她为什么去寻死......为什么只问对不对得起自己的心血?”
泪水颓然地划过木槿的脸颊,无力的坠落。
“难道我们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他们,满足他们的需求,满足他们的期望,满足他们的虚荣?!”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疼好疼,好像无数根针深深浅浅地扎在心上。
为了缓解这种折磨,她开始变相的折磨自己,企图为心上的隐痛,找一个宣泄口。
木槿哭得越来越凶狠,哭得眼周布满血斑泪痕。指甲深入肉里,将白嫩的皮肤抓出血珠,疯狂地扯掉纱布,将刚刚结痂的伤口重新掀翻,扒得鲜血淋漓。
可她还觉得不够,继续发狠的折磨自己。
木槿陷入了更深的癫狂,言语的劝慰起不了作用。
修不顾木槿的疯狂挣扎,将她抓拽到小世界中,牢牢地箍在怀里,防治她疯狂的自残行为
木槿发了狠地打他,哭声不止,喉咙里丝丝的吼叫。
修任由她发了疯的捶打,只是一紧再紧地抱着她,企图将温暖渡进她那颗支离破碎的心中。
“叩叩叩。”
陷入狂意的木槿在听到外界的敲门声,哭声骤然停止,宛如惊弓之鸟,紧紧地扒住修的肩膀,埋在他的颈窝里,止不住发抖。
木槿之前的哭喊声引来了父亲,门外的父亲得不到回应,又听不到声音,以为是自己听错,怕影响木槿学习,便又走开。
门外没了声响,可修怀里的人却还是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全身僵硬,微微发抖,一声声压抑的哭声回来震荡在胸腔中,久久不散。
修温柔地一下一下安抚她,轻声细语,生怕会吓到木槿一般哄着,“别怕,没有人可以听到小世界里的声音。”
“不怕,有我在,不用压抑自己。”
许是害怕还未散尽,又或许是修的怀抱温暖,木槿不再像之前那么疯狂挣扎。
她呜咽出声,微微啜泣,最后哭得撕心裂肺,眼泪更是扑簌簌地坠落,将白色的衬衣湿透。
修抱紧她,大手在她背后帮着顺气,嘴里喃喃地说:“别怕,你现在有我,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我会听,也会一直等着你来跟我说。”
木槿对修的戒备心在他一次次的安抚中,慢慢地放下。在修温声地谆谆引导下,慢慢地、断断续续地哭诉长年压抑在心中的苦与痛。
“我不想......不想这样的,我不想这么脆弱。”木槿喉头哽咽,语句破碎,只是惶恐地重复说着同一句话。
小世界的地上冰寒的厉害,修将她抱在身上,一路抱到床上,帮她擦掉眼泪,柔声细语,“我知道,你一点都脆弱,你有你的坚强,你有你的善良。”
“可是,我还是怕。”木槿像断了线,不住地流,“我害怕别人的目光,别人对我的看法。”
“我也尝试过让大家喜欢我。他们不喜欢沉闷的孩子,所有我有努力的在笑,将自己看起来像个活泼的孩子。”
“我也想好好学习,让他们自豪,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我也想听他们的,广交人脉,为以后铺路......可是,我做不到!我讨厌那样虚伪的自己!”
“我开始怨对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美好,甚至想毁灭所有。”
“渐渐的,我感受不到善意,即使我的脑子告诉我他们是对的,但是已经感受不到了,我成了装载恶念的容器。
“最后,我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一个眼中只有愤怒,只有恨,只有怨的怪物。”
木槿的一字一句都在撼动修的心,他眼角发红,轻柔地擦拭她不断落下的泪珠,“别怕,你只是病了。”
木槿愕然地望着他,连眼泪都忘了流,“你知道了?”
修将她哭乱的发捋好,撩到耳后,微微颔首。
很早前,修便觉得木槿的眼中总有一丝郁色,后来的一切让他更加确定,木槿病了,她有很严重的高功能抑郁症。
相比重度抑郁,高功能抑郁更为隐蔽,难以让人察觉,因为他们表面看起来总是风和日丽,毫无破绽,你根本不会将他们与抑郁症挂上钩。
他们会笑,会工作学习,会社交,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模一样。可他们的内心却一直被悲伤情绪笼罩。
生活中的一点点小事都有可能刺激到他们,但是他们没法说,因为这对于常人来说,这仅仅是一件小事。
压抑越来越多,所以他们变得越来越脆弱,越来越难以走出悲伤。就像慢性毒药,侵蚀他们意志,最后演变成自残、自杀。
刘莉莉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
木槿微怔,眼中含泪地嗤笑说:“你可知道,当我发现我病了的时候,我莫名的欣喜,因为这样我就有理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