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雀，夫人刚回来，带她去洗漱休息吧。”正当柳扇酝酿着怎么礼貌得体地离开这个满嘴胡话的男人，那人却把头转向了门外，低声喊了一句。

“是。”门外很快传来了轻快的应答声，仿佛在门外已经等候多时。两边的房门被拉开，一个面相伶俐的小姑娘顶着两个包子发髻，低着头走了进来。

“夫人请。”

柳扇正好得了个台阶下，二话不说就撇下身后的男人，跟着小姑娘溜出了书房。

走出书房，是偌大的庭院，庭院的尽头是一片粉紫色的云海，颇为壮观。看来此间的主人还颇有点权势地位，在天宫之上能找到这样一处净土。

“夫人，以后就由我来侍奉您了，您唤我紫雀便好。”小姑娘一边走一边说，声音尽量显得沉稳，却忍不住偷瞄着柳扇。

“紫雀，这里是哪儿？”柳扇揣度了半天，忍不住问。看这丫头倒是心思单纯，趁机先把自己的处境搞清楚再说。

“这里是霜澜殿呀，夫人您不不记得了？这一月大人和夫人都不在殿里，到底是……”

“我的确是有些记不清了……你刚刚说的大人？是刚刚那个银色头发发的男人？”霜澜殿，这个名字有些许熟悉，却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了。

“夫人你别同紫雀开玩笑了，哪有这么称呼自己的夫君的。”紫雀忍不住笑起来。

“他真是我夫君？”柳扇一本正经地问，突然停住了脚步。

“您真的忘了？虽然这事儿极少人知道，但也是神寂大人亲手把您娶进门的，像大人这样好的夫婿，天上地下还真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紫雀微微涨红了脸，仿佛回忆起什么似的，一脸的崇拜。

“那我们之前关系如何？”柳扇一边走，一边留心着殿里的花木陈设，倒是古朴典雅，颇合自己的心意。既然暂时不知道要去哪儿，暂时在这里落脚倒也不错，那就更有必要将这些关系理清楚。

“嗯……紫雀先前没有服侍夫人，了解得倒也不怎么准确，不过夫人入殿之时，神寂大人常常不在殿中，夫人常常独自在殿中整理仙花仙草，两人偶尔见面也是淡淡的，并说不上几句话。不过大人还是很关心夫人的，夫人出事那会儿，神寂大人不眠不休地四处找您，憔悴了不少，还好，这会儿可算找到了。”

先是隐婚，后是玩消失，最后又装作一副情深不寿的样子，妥妥的渣男，柳扇在心中十分不屑。眼前这个小姑娘恐怕也是被他那皮相迷惑了心智，看来要对此人敬而远之。

“我之前到底出了什么事？”

紫雀用力地摇摇头：“这个事，我也不清楚。”

也罢，总会慢慢想起来的吧。柳扇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差点儿要撞上一只小鸟。

这是一只特别的鸟，青色的羽毛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头顶的一小撮黄色羽冠，更让人过目不忘。

那只小鸟仿佛被吓到了，楞在原地动也不动。柳扇蹲下身去，凑近了想看看它是不是受伤了，刚要抚上它的羽毛，它却迅速地振动翅膀扑棱上了天空。

“滚远点！”紫雀听到了声响，回身看到了这只鸟，厌恶地挥了挥袖子，想要将它赶离柳扇的身旁。

那只鸟在柳扇的头顶盘绕了三圈，或许是因为紫雀的驱赶，悻悻地往殿外飞去了。

“你的名中有个雀，这小鸟或许还是你的同辈，何必同它置气。”柳扇被紫雀这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忍不住揶揄她几句。

没想到紫雀倒是生气得认真：“她不是只好鸟！夫人快走吧，仔细着凉了。”

柳扇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几片破布纱，裹了神寂的外套才不显得那么狼狈。

“走吧。”

泡了一趟热水浴，换上干净妥帖的衣裳，紫雀将她带到了“夫人”的房间，点上安神的芷香，躺在宽敞的紫檀木床上，抱上柔软的金丝云枕，柳扇略感到一点心安。

然而梦魇却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双眼阖上没多久，她又感觉自己躺在了飘浮水面的孤舟上，四肢被噬魂钉锁住，撕裂的痛楚从全身上下传来，她想挣脱，却一点也不能动弹。

“放我出去。”柳扇拼了命地大喊，“躲在暗处算什么，你到底想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意识陷入更加灰暗的漩涡中。

“救我……”

那一刹那，眼前闪过一个男子的面容，只看清琥珀色的眼眸。

下一刻，她被拉回了现实。对上的却是一对冰蓝色的瞳孔。

“烬碎。”鬼使神差地，柳扇喊出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名字。

听见这一声，神寂皱了皱眉头。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柳扇磕磕巴巴地说。

“你说呢。”神寂若有似无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手臂，“大半夜，听得某些人在房里大呼小叫。”

柳扇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死死地拽住了神寂的手臂，慌忙把手缩了回来，顺手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盖得更严实了些。

“你还惦记着他。”柳扇竟然从神寂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怅然若失的味道。

想想也是，好心去看自家夫人，却听见夫人半夜说梦话喊出别的男人的名字，这简直抵得上捉奸在床的尴尬了。柳扇十分体谅他的心情，补充了一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刚刚喊的那名字，我都不知道是男是女。”

话一出口，柳扇读出了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没想到神寂却像是有些诧异，继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次回来，你倒是活泼了不少。”

边说着，突然把脸凑近了些许，携着一股淡淡的石泉香气。

“你，你想干什么……”柳扇这会儿倒是看清楚了他的样貌，用人面桃花，明眸皓齿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也无怪紫雀一副花痴模样。

“你希望我干什么？”神寂盯了她的眼眸一会儿，轻声说：“难怪，被梦魇困住了”。他从石墨色的大袖里伸出一只手，用大拇指在柳扇的脑门上轻轻地抚了一下，柳扇顿时感觉灵台一片清明。

“早些睡吧。”神寂帮她掖好了被子，离开了房间。

然而柳扇却早已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