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浆厂和纸厂停工几个月,工人们早就散了心。厂里根本发不出来工资,在两个月之前拿了厂里库存的烧纸来顶,闹到两个厂子成了整个林业局的笑柄。
可是笑归笑,人还得活着。
职工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为了一家老小等着吃饭的嘴,只能拿着烧纸到处去兜售。
李宪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了几个厂里的骨干,又通过这些人足足费了三天的功夫,才将厂里百分之八十的人聚齐。
为啥说百分之八十呢?
将近二百多名职工,带着一厂房的烧纸在一夕之间就把邦业林业局顺带着县里的纸钱市场给挤饱和了。
而近来林区又进入到了防火期,烧纸生意难以为继。无奈之下,其中一部分人只好带着烧纸去了周边的县城和市里。用自行车或者是三轮车拉着满满登登的烧纸去练摊,有去那远地方的,来回就得走两天。为了省事儿,直接就着所在的地方,天天睡桥洞胡同,直到将烧纸卖光了才回。
这些情况,李宪早已经了解到。所以看着人员不满,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在纸浆厂和纸厂原来的两个厂长组织下,他简单的对众人宣布现在已经批下了贷款,待几天便给补齐一部分的工资,要求工人们恢复生产。
一听到马上就能拿到钱了,工人们的积极性很高。不过也有那些被老厂长忽悠了多回的职工不相信,非要等拿到工资见到钱之后再开工。
对此李宪倒是不强求,他直接宣布,为了让职工们攒足了力气整理厂房设备,已经买了头猪,晌午食堂杀猪烩菜。愿意开工的就留下,不相信自己的自便。
结果不言而喻,半年多没发工资,绝大部分职工都已经许久没沾肉星了。在这顿猪肉烩菜的诱惑下,反对和质疑的声音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纸浆厂和纸厂的情况跟瓷砖厂还不同,因为情况实在太坏,职工们的需求简直不要太好满足。几乎所有人现阶段的目标就是,只要给工资能吃饱饭,怎么干都行……
所以开工的事情,在一头肥猪的诱惑下,就这么定了下来。
……
动员会结束后,两个原厂长经理等人便撤了。
当李宪送这几人出去的时候发生的一幕让他毕生难忘;
两百多名职工,没有一人出去相送。反而是这几人走到哪里,哪里就飞过来一口唾沫或浓痰。
伴随着“滚犊子”和“王八犊子”的咒骂声,几人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工作了七年的厂子。
厂大门门口,纸厂的原厂长王红军拉着李宪的手,带着一把的辛酸泪。而原纸浆厂的厂长倪德广则是语气深长的告诫李宪一定要好好干,否则今日场面就是下场。
几人的唏嘘和眼泪倒不像是作假,但是在李宪看来,这并不值得同情,也丝毫没有借鉴意义。
在商业局的时候他得知,这几个厂领导,在职工们东奔西走出去卖烧纸的功夫,过得可是相当滋润。职工们的工资发不出来,可是这几位几个月闲下来倒是养的面色红润肥头大耳。
换位思考,要是自己是厂里的职工,李宪也得附赠一口浓痰。若不是厂里的一些事情以后还得询问他们,李宪都懒得搭理。
将几人送走,他回到了工厂。
因为停工时间太长,或者是之前本就疏于管理,诺大的厂房之中乱糟糟一片,设备上面也都是污渍和灰尘。
职工们虽然都在忙着打扫,但是李宪注意到,听到食堂那边肥猪的惨叫,其中一些人的口水都已经流出来了。
自己这个接盘侠刚刚接手的厂子惨成这样,倒也是没谁了。
就在李宪看着厂子发呆的时候,三个老职工拿着笤帚和抹布走了过来。这三位刚刚在会上李宪已经认识了,是厂里的技术员,车间主任和销售股的股长。
“厂……厂长。”车间主任张大功看着李宪年轻的不像话,这一声厂长叫的有点儿磕巴,“我看你这架势是想马上开工,可是听有些话……还是想和你说说。”
李宪将三人拉到了里面空空如也的浆池边上坐了,笑道:“有啥话您说。”
或许是李宪不同于之前领导的和蔼和尊敬,让张大功轻松了些,他揉了揉满是龟裂的手掌,道:“厂里之前一共欠职工们工资七万多,职工们的意思是,能不能先把这笔钱还上,你再去应付其他的债务。”
旁边的两位也跟着附和,很明显这三位是带着职工们的意见来的。
好嘛、这还没开工呢,自己就被催债了。
李宪呵呵一笑,“老张啊,你让大家伙儿放心。拖欠你们的工资,一分钱我都不会少。肯定第一时间给你们发了。可是现阶段,你们得把厂子运转起来,让我赚着钱,我才能有资本给你们发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这么说不是扯犊子嘛!”
听到这话,一旁的销售股股长陈树林不干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就是他在组织着职工们在周边贩卖烧纸,对于周边市场他可是太了解了!
“现在防火期局里不让烧纸,周边几个县都让我们给卖遍了,就算是恢复了生产,你能赚着钱?去年和前年两年厂子才有多少营收?我看你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忽悠我们呢这是!”
看着这位火爆脾气的股长,李宪也不生气。
他仍旧呵呵一笑,挑着眉头说道:“谁告诉你们,我要生产烧纸?厂子做烧纸都做黄摊子了,我还做烧纸......脑子里得有多大一坑?”
听这话,技术员许德全瞪大了眼睛,“不生产烧纸咱生产啥?”
李宪微微一笑,给出了答案:“卫生纸。”
此话一出,三人愣住了。
半晌,陈树林才不敢置信道:“就是擦腚的那种?”
看着李宪点头,这货一拍大腿。
“老子还他妈得去研究卖烧纸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