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中,达官贵人多如牛毛,高门阔府遍地开花。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这大宋挂名的相公可谓是不计其数,远的不说,就说当今圣上在任十八年来,就有韩忠彦、曾布、蔡京、赵挺之、何执中、张商英、郑居中、刘正夫、余深、王黼等十余人,依附这些相公而生的又何止七品官?
若说这些相公之中,最具圣宠的,还要当属蔡京蔡太师,目前他已经是第三次任相。
此刻,蔡府之中,已经年过七十的蔡京正听着四子蔡绦给他汇报朝中情况。年纪大了,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通通都交给自己的四子蔡绦处理。
要说这蔡京不愧和赵佶是一对君臣。赵佶喜爱三子赵楷,而蔡京同样喜爱四子蔡绦。赵桓和蔡京的长子蔡攸同样对于父亲宠爱小儿子而心生嫉妒。
蔡绦正说着,“嘉王殿下今日面见官家,竭力反对与金结盟事宜。”
“这人老了,咬不动东西了,只能吃些绵软之物”,院子凉亭之中,蔡京坐在太师椅上,从旁边果盘之中摘下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咀嚼一番后吐出葡萄皮道,“前日里还听闻嘉王暴病在床,昏睡不知生死。嘉王的病好了?”
“据杨戬公公传来的消息,说是本来太医们都对嘉王殿下的病束手无策,太医们回来后说嘉王受到了邪物冲撞,于是官家便让林仙卿去为嘉王殿下驱邪。”
“那些太医们都无法医治好的病,让林灵素给医好了?”皇宫里太医们的水平蔡京是知道的,至于说中邪之类的鬼话,他一个活了七十多岁的老家伙是不会相信的,无非就是医治不好的托辞罢了,而那林灵素是个什么样的水平,蔡京也都知道,要是林灵素懂驱魔,母猪都会上树了。
“林灵素回宫后,嘉王殿下确实就醒了。而且林灵素信誓旦旦地说,嘉王殿下是二郎真君转世,而嘉王府上的下人们也都亲眼目睹嘉王殿下醒来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满口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蔡绦答道。
蔡京塞葡萄的嘴一顿,奇道,“还有此事?”
“杨公公的话,应该错不了。”蔡绦点头说道,“不过,林灵素在给官家复命之时,匆匆请辞,回府之后又匆匆离去。”
“林灵素竟然跑了?”
“据他自己说,是因为自己法力受损,需要修养。”蔡绦补充道。
“有古怪,有古怪。”蔡京眯眼说道,“平日里嘉王和官家一样爱玩,几时关心过国家大事?你让人去查查,看看林灵素跑哪里去了。”
“是,父亲。”蔡绦转身离开。
蔡京躺靠在太师椅上,半敛着眼,晒着太阳,心中想着朝中的局势。
他先后三次拜相,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于官家的帝王之术颇为了解。
现今朝中虽然看似以他为首的几个大臣权利大到没边,肆意操控朝政,但实际上,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
比如童贯,原本自己受他推荐进京为官,自己任相以后也对童贯投桃报李,推荐他去西北当监军,才使得童贯有今日之成就。
但童贯却因为屡获军功而慢慢变得骄横跋扈,慢慢地直接越过自己向官家讨要行事任命之权,这就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于是官家利用二人的矛盾,平衡自己的权利。
自己看似风光,但官家何尝没有防着自己,若童贯与自己的矛盾是完全是因为职权,那王黼、郑居中、梁师成几人则完全就是官家为了分自己职权而专门为自己打造的几个政敌。
说起来,王黼这几个草包全都是官家的摇尾狗,官家让他们咬谁他们就咬谁。好在自己也不是没有盟友,大内之中,有内侍杨戬,朝外又有朱勔为自己效力,纵然是官家再怎么忌惮自己,也不得不用自己。
“制衡,制衡。”蔡京感慨,这大宋开国百余年来,不是皇帝制衡臣子,就是臣子制衡皇帝。
自己这宰相之位,还不知道能做到何时。
“父亲!”蔡绦没过多久便去而复返,来到蔡京身边。
“何事?”蔡京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
“西北的步军副都指挥使刘仲武派人送来一封信。”蔡绦递上一封信给蔡京。
信封上没有写有任何字样,蔡京拆开信封。
里面是张黄色的信纸,信中内容大抵是向他蔡京问好,然后又说他有个儿子今年刚刚弱冠,颇有潜力,希望蔡京能够提携一下。
好人也不是没有缺点,坏人也不是没有优点。蔡京这个人,虽然贪财又贪权,但有一点,很念旧情,人对我有恩,我回敬三尺,人对我有恶,我用脚踩死。
显然,从这封信来看,刘仲武是属于前者。
既然老朋友来信托他办事,那他蔡京自然能帮就帮。
“刘仲武信上说他有个儿子刘锜,来了没有?”蔡京将信交给蔡绦。
蔡绦快速扫了一眼书信,回道,“刚刚送信的便是一年轻人,相貌俊秀,想来应该就是刘仲武之子了,我已将其领进府,此刻正在堂上坐着。”
“那就将其带到这吧。”蔡京点点头。
蔡绦转身而去,不久,带回一个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举止有度的年轻人。
“白身刘錡,拜见太师!”刘錡行礼道。
“贤侄不必多礼,坐!”蔡京摆摆手,指着旁边的一个石凳,对刘錡说道。
刘锜谢命,端坐在石凳上。蔡京命人端上茶水,细细打量着刘錡。刘錡目光平视,任由蔡京打量。
“举止沉稳有度,气概非凡,有乃父之风,若稍加历练,将来成就必无可限量。”蔡京心底暗自给了一个评价。
“刘子文生了一个好儿子啊!”蔡京由衷赞道。
“太师谬赞!锜一介白身,寸功未立,委实惭愧不敢当。”刘錡谦虚道。
“诶,你可知当初我与你父亲在西北共事之时,便是好友,互相之间也多有帮助”蔡京说道,“我也是将你当子侄一般看待,说的心里话。”
“你父亲便是一员虎将,虎父无犬子。”蔡京道,“你父亲儿子也不少,但从写给我的书信中来看,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很高,所以才让你来东京,让我提携一下你。”
“锜必不负父亲大人之期望与太师之恩!”刘錡抱拳答道。
“嗯,那我便禀呈官家,让你先做个阁门袛候。”蔡京抚须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