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的话让赵楷等人内心一沉,身为一个将领,不能上战场,等于就直接给刘法的仕途画上了句号,等待他的将是解甲归田,回家养老。
这不管是对于刘法本人还是赵楷来,都是一个难以接受的结果。
同时童贯若是知道此事,行事起来将会更加肆无忌惮,一个不能上战场的将军,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友仲!你即刻前往会州,你父亲前线的大营,告诉他,若是童贯前来,务必让他带足兵马随童贯一同前来兰州。”
让翟兴、杨惟忠二人留在房内照看刘法,赵楷和姚友仲回到书房,迫不及待地对姚友仲。
姚友仲已经隐约察觉到赵楷想要做什么。
“殿下,这未免太过……”
赵楷伸手打断姚友仲,将指关节狠狠攥紧。
“若任由童贯在这西北猖狂,刘法路帅和熙河军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遭到陷害和打压的。我忍不了这口恶气!必须狠辣出手!”
“属下遵命!”
……
“殿下!”梁红玉从门外走进,手中端着一个碗,放在赵楷书桌上。
“燕窝?”赵楷端起瓷碗向其中看了一眼。
“李大人从凤翔府叫人又送了一些补品过来,我见里面有些燕窝,便炖了一些给刘法大帅送了过去,这是剩下来的。”
“那我这几日当真是沾了刘法大帅的光了,不是参茶就是燕窝,再这样下去我都能打死一头牛了。”
这燕窝着实是费了梁红玉一番功夫的,赵楷一直对这东西抱有抵触,觉得这玩意儿是燕子的口水,喝起来像是在喝鼻涕,嫌恶心。
之前赵楷都是在梁红玉的逼迫下捏着鼻子仰头闷下。
后来梁红玉按照赵楷喜欢喝牛奶的习惯,在燕窝中加入牛奶蜂蜜,让燕窝的口感没那么怪。
喝着梁红玉亲手炖的燕窝,赵楷也由衷地赞了一句,“好喝!”
“殿下,您最近是不是打算动童贯?”梁红玉冷不丁地了一句。
赵楷眼睛微眯,又舀了一勺燕窝放嘴里,“有人告诉你了?”
“没有,我猜的。”梁红玉摇头。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童贯不能动,刘延庆暂时也还不能动。”赵楷放下碗,认真地对梁红玉解释。
“殿下,我明白!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殿下能够将他二人犯下的肮脏事公之于众,为我一家人平反。”
“我会的,这一不会很远。”赵楷点头,握住了梁红玉的柔荑。
“殿下!西夏来使!”姚平仲突然冲进书房。
见二人正手拉手含情脉脉地对视,立马扭头往外走。
“那啥,我到外面看看!”
罪过啊!罪过!姚平仲啊姚平仲,你怎么老是耽误殿下的好事!
姚平仲内心暗骂自己。
“回来!”赵楷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坐直身体,“红玉,我喝完了,你先端下去吧。”
梁红玉红着脸点点头,将碗收走,路过姚平仲身边时横了他一眼,啐了一口。
姚平仲只得打了个哈哈,傻笑着应付。
“西夏使者来的好快!是察哥的人吗?”赵楷问。
“应该是!那野利不怛也一同来了。”姚平仲收回不正经的表情。
“那我就见见,让他们一同到议事厅吧。”
“遵令!”
姚平仲将野利不怛和苏翼带到了议事厅。
赵楷命人上茶。
看向野利不怛,“野利将军此番果真是英姿勃勃,神采奕奕。”
野利不怛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若是他二人之前没有见过,他听了这话自然是高兴。
但偏偏之前他打了败仗,是赵楷的俘虏,穿的脏兮兮的,还被人拳打脚踢。那副模样别提多狼狈了。
这次他出使宋军,自然要穿戴整齐,不能失了他大夏的体面。
谁知被赵楷这样一,完全就是一种嘲讽。
“郓王殿下也是风度翩翩,神采更胜往昔!”野利不怛违心地了一句。
“哈哈哈!”赵楷在上位笑了起来,片刻之后才注意到野利不怛身边还有一位。
“野利将军不打算给王介绍一番这位先生?”
看到赵楷的示意,苏翼起身对赵楷拱手,“在下苏翼,乃西夏晋王麾下幕僚,见过郓王殿下!”
“哦,我见苏先生葛巾白袍,想来应该是个读书人吧?”赵楷和蔼地问。
“学生祖籍河北真定府,前些年曾参加过解试,有幸成为举人。”苏翼恭敬道。
“那先生也算是饱读诗书了,我也对文学一道颇为喜爱,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先生,还望先生不吝赐教!”赵楷笑得如沐春风。
“哪里哪里!”苏翼摆摆手,“殿下谬赞了,在下才疏学浅,殿下若是有些疑问,在下也只能与殿下探讨一番。”
还真是大言不惭!一个区区举人,也敢在我面前托大!
“不知先生知晓范文正公否?”
“范文正公大名鼎鼎,谁人不知?”
“我最近有点想念东京的山水楼阁,就想起了范文正公的岳阳楼记的这篇文章,只是一时间却又忘了其中的语句,不知先生能否为我背诵一番?”
罢,又叫人备上纸笔,竟是准备当场抄写。
苏翼还道是什么问题,没想到居然是简单的背诵,那又有何难?
这个郓王看样子也就是个满罐子不响半罐子叮当、趋文附墨的货色。
“若是其它问题,在下才疏学浅或许难以回答,但在下碰巧拜读过范文正公的佳作,牢记于心,便为殿下诵出,为殿下解难。”
于是苏翼便极具情感地将范仲淹的岳阳楼记背了出来。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
赵楷立即执笔挥墨,将其抄录到白纸之上,一边抄一边对苏翼点头,一副赞叹的样子。
苏翼更加得意,一路背诵下去,极富抑扬顿挫之感,仿佛岳阳楼就在他面前一般。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下之忧而忧,后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好!的好啊!”赵楷放下毛笔,将这篇岳阳楼记抬起看着。
“殿下谬赞!”苏翼拱手。
“哦?先生不要误会!”赵楷瞥了他一眼,“我是在范文正公的这两句话得好啊!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下之忧而忧,后下之乐而乐。”
“当真是愧煞我等!总有些烂菜头,身为大宋的子民,不想着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有些微末才学便想着钻营,为此不惜投敌卖国!”
着,赵楷又认真地点点头,“我要把这副字装裱起来,挂在我的书房当中,日日看着,以省吾身!”
顿时那苏翼哪里还不知道自己被这郓王给戏耍了!他分明就是借着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戏耍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