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医生递过来的文件上,赫然写着:“病危通知书”。
这种在电视剧里才会有的东西,就这样真实地出现在沈心阳的生活里。
孩子的病危通知书。
沈心阳眼睛酸胀疼痛,仰起头,泪水夺眶而出。
终究只是徒劳。
眼泪斜斜流进两鬓的头发。
“小孩现在的脾脏,就像那个吹了气的气球,稍微有不慎,可能炸裂,出现大出血,随时可能危急生命。”
医生一边解释,一边督促沈心阳签字。
“你别担心,只是情况危急,如果控制住了,脾会慢慢缩回去的。我们是从最好的情况出发,做最坏的打算。”
豆豆的高烧,依然没有得到有效控制,沈心阳除了等待,毫无办法。医生说,现在也不确定目前的治疗方案是有效果的,EB病毒感染本身就是没有特效药的,更多得靠孩子的免疫力。
沈心阳看着眼睑烧得通红的女儿,内心自责。
这两年,全身心扑在工作上,忽略了孩子,如若不是这两天正好项目赶进度,耽误了送孩子来医院,能够更早发现,豆豆的脾脏也不至于大到这么危险的程度。
想到这里,沈心阳坐在病床边的小凳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工作再强势,再能干,相比较于面对孩子病重时的无助,都不算什么了。
此时,沈心阳只想放下一切,去他妈的创业,去他的写作,如果孩子有个什么闪失,那她这么努力的意义,在哪呢?
医院的夜,漫长无比。
为了防止自己睡着,豆豆输液回血,沈心阳索性不睡。她打开IPAD,插上耳机,从网络课程平台上挑选了一门儿科的医学课程,开始啃起来。
此时此刻,沈心阳觉得自己无比失职。
她明明可以做得更好,可以为孩子做更多,可以学习更多的医疗和心理知识,抚育豆豆成长,可她没有。
她把时间用来做自己的事情,她忽略了豆豆。
有娃的中年女人,怎么可能活得那么任性,没有学会平衡精力,看似一个劲儿地冲着理想冲刺,必然忽视孩子成长;如若一个劲儿地育儿,又会失去自我。
找平衡,才是和解之道。
她上网查资料,买书看,认真学习。调整精力分配,把豆豆的成长列入计划中。
02
住院第三天,豆豆还是反复高烧。
医院已经确诊,是EB病毒感染,隔壁床的患者,在反复高烧第十天,开始出现肺炎等各种不可预料的症状。
是继续留在医院治疗,还是转到其它城市更好的儿童医院?沈心阳必须做出选择。
隔壁床的孩子,高烧十天,病情依然没得到有效控制。
医生说,这属于正常,本身这个病毒就没有特效药,只能是出现什么症状医治什么症状。谁也不能保证,豆豆的治疗方案会有效果。
当然,小城市的医院,肯定不比北京上海,但转院过去之后,能不能及时安排床位,会不会耽误治疗,也是需要考虑的。
而且,沈心阳没有帮手,独立带孩子去外地就医,住宿吃饭,孩子安全,都必须考虑。
沈心阳在住院部的长廊里,来来回回地跺着步子。
她当然想给豆豆最好的治疗,可这里条件有限。父母年岁已高,能跟着随行的可能性不大,她一个女人,既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孩子,又要串上串下办一堆手续,还有这么多行李,可操作的难度,也是非常大。
思来想去,沈心阳决定留下,病毒感染,护理的重要性不亚于药物。让孩子吃好睡好,提高自身免疫力,是最重要的。
03.
医院的治疗方案并不复杂:头孢曲松消炎,更昔洛韦抑制病毒复制,维C和谷胱甘肽。
早上八点开始,每八小时一次,每天夜里二十四点有两瓶点滴,孩子血管小,滴落速度慢,每天治疗结束,都是夜里两点。
沈心阳全程陪在医院里,豆豆的所有事情都一人操办,只允许父母每天过来送三顿饭,保证豆豆的营养,增强抵抗力。
好在情况在慢慢好转,第五天的时候,豆豆基本不再烧了,病毒基本得到控制,剩下的事,就是消除病毒引起的症状,脾肿大,眼睑肿。
沈心阳感到前所未有的力不从心,每次出门打水,上厕所,洗水果,都要再三叮嘱豆豆不要动,千万不要碰到肚子,不可以跳,不可以下床,哪里都不要去。
这样的生活,分分钟都是煎熬。
单位领导还算通情达理,请完假之后,也协调把手上项目进行人员调整,接受跟进,让她安心带孩子。
想起跟唐璜的置气,沈心阳有些心虚。
他是对的。
这份工作,于沈心阳和豆豆而言,真的是一份保底。至少,在遇到类似这种紧急情况时,沈心阳不用焦虑,这每一天的收入,要从哪里来?
04.
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唐璜了。
沈心阳从孩子的换洗包中找出手机,手机已经没电,她又去翻找充电器。
给他发了一条:抱歉,这几天太忙,没顾上回复。
她想跟他诉说这段日子的兵荒马乱,想跟他哭诉最近生活艰辛,想撒个娇,想宣泄一点压力,但最后,她什么也没做。
默默将手机锁屏,放进豆豆病床前的抽屉里。
然后将从网上购置的故事书取出:豆豆,妈妈给你买了《世界百科》,妈妈看了感觉好神奇啊。讲给你听好不好?
豆豆的精神状态明显好转了许多,从百科里面挑选出《海洋动物》,示意沈心阳讲。
“哇…妈妈,这是海马,我跟你说哦,海马宝宝不是妈妈生的,它是爸爸生的……”
收到唐璜电话,沈心阳有些意外。他极少打电话的,一直谨小慎微。
“沈心阳,你为啥又消失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不好意思唐璜,我刚刚在微信里跟你留言了,最近确实太忙了!”
“沈心阳,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你是不是以为,你对于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唐璜声音中透着严厉,沈心阳攥着电话,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这个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男人,居然这样质问她,是说明他很在乎自己么?
这种在乎,让他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