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自那次去过唐璜办公室之后,母亲仿佛突然放了心,决口不再提及户口和编制,突然开明起来,我算正式进军到互联网行业。
唐璜的节奏很快,容不得我半点懈怠。
传统媒体是不用直接面对用户的,可转移到线上,无论是内容还是产品销售,用户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可真实的数据赤裸裸地反应出一切。
公司进门设有一个电子提示牌,实时更新平台流量,每时每刻在线用户数量,多少用户流失,有没有产生购买,都一目了然。
压力山大。
公司的主流销售还是基于淘宝,更多的文案销售都是线上和线下一起,直到2013年,公司开始正式尝试一个新领域,内容销售。
公司被邀请注册微信公众号,唐璜一口气,以公司为主体注册了二十多个。
二十多个账户,全部交给我一个人负责。
我有些迟疑。
以前没有做过,不知道从哪里入手。
内容如果全部原创,显然是跟不上的,每天顶多能出一篇原创,而且也不可能是各个领域都能写。
唐璜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
“你怎么理解写文这个事情?”
我们是文字人,写文是我们吃饭的本事,跟在他身边一年多,很诧异他为啥突然聊这种很早以前就已经聊得很清楚的话题。
“以前我们总是说,文字是理想,在互联网行业待了一年多,你还坚持吗?”
我还在坚持吗?不得不承认,这两年的工作经历,让我确实对这一行有了新的看法,我曾经一直以为文字是写作者对自我认知和价值观的表达,可真正放在数据不断刷新的互联网才发现,远没有那么单纯。
必须要十分功利,才能在市场上站住脚跟。
“我在坚持,但也在更新观念。以前写文的意义,更像鲁迅先生的,是为了塑造思想,现在发现,市场上的写文,是为了有用。”
“非常好。那就按照这个思路去做。每一个领域的用户是谁,什么对他们有用,去查找资料,解决这些问题。”
“所以,这二十个号,根本就不需要我?”
“对,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对别人有用。”
这是微信最好的红利期,内容根本不需要原创,只要查找一些有用的东西,甚至是巧妙“窃取”,都是可行的。
让我们最欢喜的是,根本就不需要营销,自然流量不断涌入,甚至一次性能吸粉上万。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
02.
从2013年到2016年的三年时间,我们就像是打了鸡血,唐璜将微博业务完全放手给前期团队,快马加鞭地打造出十几写手,一些老的传统杂志和报社编辑也纷纷进入这行,资本不断汇入,最高的时候,一个粉丝单价在5块钱。
我所带的微信内容组,已经扩展到上百个号,矩阵粉丝加起来好几千万,公司的估值超过好几个亿。
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就是三年时间,若不是亲身经历这一切,真的让人难以相信。
我在这一行里,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创造欲,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一天,你永远都不知道,今天哪篇文章会爆,谁会是下一个网红。
行业不断涌入新人,很多以前从未听过的名字拿到了天使融资,甚至有些人的文章,得、的、地不分,可依然不妨碍她成为百万号主,月薪几十万。
就在这个当口,唐璜看中了一个号主,沈心阳。挺小的一个号主,他却专门在商务群里推荐给大家,说是要接她的推广。
量级太小,毫无悬念,没人敢发声,但大老板点评了一句:太小,意思已经算是相当明了。
以他的判断,应该知道的,可为什么,还是要争取呢?
这不大像唐璜的风格。
有失理智。
03.
自那以后,我和唐璜之间似乎隔着一点什么,以前这一行的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第一时间跟我说,可自从认识了沈心阳,我便很少有机会能参与到他的决策中。我的身份以肉眼可视的速度,退回到最初跟着唐璜的状态,只是一个执行者。
他常常对着窗外发呆。
就像我常常对着他的背影发呆。
女人的第六直觉告诉我,唐璜的心中波澜渐起。
而验证我直觉的,便是唐璜让我去财务找沈心阳的电话号码。
和原创作者接触,这么琐碎的事情,其实他不必躬亲的,他也确实从未关注过,完全放手给我,但沈心阳,是个例外。
沈心阳的所有稿件,都直接越过了编辑和主编,由唐璜亲自查阅和点评,进行修改。
不能否认,她是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那种类型,录用的几个稿件,为我们新做的一个公众号带来了大量流量,而且频频出爆款文章。
对于科班出身的我,不嫉妒是假的。
有时候也在想,这个世界真的是不公平,有些人非常努力,刻意练习数十载,也只能在这一行混口饭吃,可有些人,一出手,就可以站在金字塔顶端。
可惜的是,这种有天赋的人,注定也不可能生活得岁月静好。
我从财务那里拿到了沈心阳的电话号码,两个号码打过去都没有人接听,作罢。
告知唐璜结果。
他深锁着眉头,冷冷地说了一句:汇款记录放我桌上吧。
我把汇款单摔在他书桌上,并没有特意隐藏自己不开心的情绪,可他一点都没有看到。
他的心思不在我身上。
无论我做什么,他都看不到。
04.
心情抑郁地下班,唐璜依然还在办公室里坐着,但没有工作,透过玻璃门,只看到他旋转过去背对着办公区的老板椅。
他在思考。
这是他的习惯。
我没有跟他打招呼,直接离开了大厦。当一个男人心思不在你身上时,无论你做什么,都会成为一种打扰。
而此刻的我,最乖巧的方式,就是尽量不打扰。
一直等待。
等到他想起我。
等到他发现,我是那个永远在他身后守护他的人。
可这种等待是煎熬的,年近三十的我,既要躲避对年龄的恐慌,又要驱逐对已婚男人不可抗拒的渴望,让我不由主地拨通了方培的电话。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上天对我还有什么眷顾,大概就是方培一直都陪在我身边,让我暖,让我有勇气抵御生活的困苦,让我咬牙坚持。
可惜的是,他连大学都没有考上,我们两个的路好像越走越远了。
我们从幼儿园光屁股长大,在其它男孩追我骂“野种”时,也只有他挺在我前面。
他说:咱们都姓“方”,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就是你哥哥,我保护你。
我当了他这么多年妹妹,可也只有在难过得无法自我调节的时候,才会想起他。
“不忙的话,出来喝点吧?”跟方培说话就是这点好,从来不用拐弯抹角。
“秦阿姨不是一直在北京么,你现在也是有家的人。”方培调侃我,他知道我有多想摆脱我母亲。
“她回老家了。我把地址发你,你过来陪我。”
没等他答复,我挂断了电话。在他那里,我总是有这种底气,可以肆意妄为。
却从来没有深入去思考过,我和方培之间的情感,到底算什么。
05.
就算方培不能让我忘记唐璜,但被人陪伴总是能驱走很多孤单,何况,是方培这种温暖牌大哥哥。
我给他发了地址,静静等他来。
我并需要做什么准备,有方培在,我可以当甩手掌柜。
果然,门铃响起时,透过猫眼,看到方培手中提着两大袋吃的。
我差点扑进他怀里。
委屈地撅着嘴:我都快饿死了。
方培宠溺地揉一揉我的头发:别着急,这就给你做。
方培环顾四周,嘴里啧啧称赞:秦阿姨为了你可真是舍得,这地方交通便利,小区环境也不错。
“那是。她就我一个女儿,不为了我为了谁?”
我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虽然好几个月不见面,却丝毫没有生疏感。
方培做菜很快,我以为会是三菜一汤的家常菜,可上来的,居然是,牛排和意面。
“培哥,你学坏了吧?这是追女孩子的招数?”我取笑他。
据我所知,培哥这三十年,身边除了我这个跟屁虫,真的不近女色。
培哥憨憨地笑:小姑娘不都喜欢这种么,你也是姑娘家,不是?
呦,啥时候我在培哥眼里有了性别啦?
我故意凑近培哥,近到我的身体有半拉子依靠在他身上。他脸上的笑僵住,身体僵硬,脸刹那间就红了。
看着培哥狼狈的模样,我笑得弯下了腰。
“看看你,就这点本事呢。”
我的这一波自以为得意的调戏,很快就在培哥那里惨败。
06.
培哥打开一瓶红酒,倒满杯子。随着杯子被液体填满,方培刚刚被戏谑的不自在慢慢消逝。
他拉开对面的椅子,绅士地示意我入座。
我颇有兴致地看着他,觉得方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做的东西很好吃。想想也是幸福,他最初入行餐饮,只是为了临时找个工作,能在北京陪我,却没想到,后面会越做越大。
他说过,虽然没考上大学,不能陪我继续读书,但会在最近的地方,做我最坚强的后盾。
他做到了。
就像现在,在我无比受伤时,他带着美食来,不仅填满了我的胃,也慰藉了我的孤单。
在他面前,我毫无戒备,一杯酒下肚,其实有些晕眩,可就是很想买醉。
我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在唐璜身边的工作,说了很多很多,没有重点,想起哪里就说哪里。
方培一直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我,陪着我。我哭,他就给我递纸巾;我笑,他就咧着嘴陪我笑。
不知不觉,一瓶红酒快要见底。喝到后来,酒对于我而言,已经没有味道了,只想不停地往肚子里灌,想着能把对唐璜的那些念想全部冲洗掉。
可我知道,这是没用的,酒喝得越多,心里对唐璜的想念越深切,内心的难过,越难以抑制。
“再开一瓶吧,我还想喝。”我指使着方培。
方培真可怜,看到的永远都是我脆弱和难堪的一面。
“不能再喝了。”方培起身,拉起我的胳膊,让我离开餐桌。
我软绵绵地扶着他的胳膊,抬头看向他,发现原来方培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浓密的眉毛,跟唐璜十分相似。
我抬起手,抚摸着方培的眉毛,仿佛眼前的男人变成了唐璜。
“傻丫头……”
“唐璜”的声音那么温柔,我闭上眼睛,附上他的嘴唇,唇齿之间,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心里好生得意。
我还是有魅力的,他身体的躁动是如此诚实。我开始拼命地索取,不断用自己的身体去磨蹭他的敏感部位。
只要能留住他,哪怕只是贪恋我的身体,我也愿意尝试。
我像一个溺水者,疯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用一场欢愉,在身体的冲撞里,去忘却爱上一个已婚男人是多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