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坐着马车离了大理寺,一路向着城西方向而去,在行到一处小桥上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接着车帘被掀开,彩凝立刻钻了进来。
彩凝见清漪一袭男装,手中摇着扇子,到真像一位翩翩少年郎,于是手捂着嘴轻笑:“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长得可真俊朗,不知公子是否婚配,若是没有,小女子愿与公子结一段良缘。”
清漪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学着话本里说着调戏的话:“小生年芳一千岁,未曾婚配,家住苍山,无钱也无房,只有满山的野果和小生这一颗真心,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当然愿意。”彩凝娇笑着挑开折扇,打趣道:“姐姐这副打扮我看了都心动,莫说府里的那些小丫鬟了,一整日都在讨论姐姐是哪家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呢!”
清漪靠在软垫上,手撑着头,眼含秋波,轻笑道:“难怪今儿个我一直觉得耳朵发烫,原来是那群小丫头在背后议论我。”
“姐姐一副男装扮相就勾了女儿家的情思。”彩凝微躬着身子,双手靠在腿上捧着脸,眼里露出些许期待:“若她们知道倾慕之人是她们家小姐,不知该作何感想呢?”
“我这是为了方便查案。”清漪敛起笑意,话锋一转:“那人你安排好了吗?确定没问题吧!”
彩凝点头,正色道:“姐姐放心吧,昨夜与那人谈话时我已经探过四周,没有任何问题,现下他就藏在城西的破庙里,姐姐等会儿就可以见到他了。”她顿了顿,问道:“姐姐今日在大理寺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清漪手指轻轻敲击着折扇,轻声道:“嗯,和我猜想的一样,有人在偷练邪术。”
彩凝闻言一惊,却还极力保持着镇定:“难怪姐姐要我去打探那些失踪女子的生辰。”
昨夜她向那些失踪少女的家人打探消息时,发现他们都不愿意谈及此事,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她一连跑了好几户人家,除了得到那些失踪少女的生辰八字之外,其他的一无所获。
正当她准备回去时,发现身后地跟了一人,那人一身破旧青裳,行为鬼祟。
彩凝步伐停顿了一下,不动神色的拐进一个巷子里,藏了起来。
待那人在巷子里四处寻她时,她悄然落在他的身后。
她问:“你是谁,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干什么?”
蒋青舟闻言后退了一步,面露惊色,不明白这姑娘明明进了巷子了,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天……天这么黑,姑娘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行走,不安全,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完就转身离去。
“想走?”彩凝哼了一声,眼里浮上一抹寒意,掐诀施了个法将他定住,细细的将他打量了一番,此人衣裳褴褛,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沾满了污泥,手中拿着一个缺好几个口的破碗,俨然一副乞丐样。
她低头看了看他的手,手指修长整齐,手上也没有茧子。
彩凝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你我素不相识,你却跟了我一路,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鬼话吗?”话音未落,她的脸上就变了。
黑色眸子里掠过一抹狠色,手指迅速地缠上男子的脖子,眸光冰冷看着他:“说,那些失踪的女子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若有一句假话,我定让你命丧此地。”
蒋青舟还没看清这女子是怎么来到他跟前的,紧接着脖子上就缠了一只纤细的手,手指冰凉彻骨,紧紧的缠着他的脖子,令他无法呼吸,身子也动弹不得,只能由着那女子将他提起。
就在他视线逐渐模糊,呼吸渐渐孱弱时,那女子突然松了手,一把将他扔在地上,寒意凝聚在唇上:“想清楚了吗,你究竟是什么人,你若如实招来,我便饶你一命。”
蒋青舟得了自由,张大嘴巴深深吸了几口气,望着彩凝的眼里带着几分惊恐:“姑娘又是何人,为何要打探那些失踪女子的消息。”
彩凝蹲下身子,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冷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姑奶奶我这个人最喜欢多管闲事,好打不平。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若识相就主动去官府自首,不然我三日后定取他狗命。”
彩凝嚣张的气焰令蒋青舟一时愣了神,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我与那些人没有关系,但却是受害者。”
彩凝微微一怔,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将他从地上提起,扯着他的领子问:“什么意思,你和那群人不是一伙的,那为何要跟着我?”
蒋青舟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现在又被人拎起领子,忍不住咳嗽了几下,才道:“我叫蒋青舟,是位读书人,平日里以教书授学为生,我有一个妹妹名唤蒋青娥,年芳十六,半月前被人掳走,不知所踪。”
他顿了一下,面色悲痛欲绝:“直到五日前看见她被人扔进了乱葬岗,那时的她已经面如老妪,浑身是伤,身体里的血也全部被抽干。”
他停下来咳嗽了几下,又继续道:“跟着姑娘是担心姑娘的安危,那些人一直在四处抓人,我怕姑娘落入他们的手中。”
彩凝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虽然一副乞丐的扮相,可举手投足间却透露着藏不住的书生气。“既然是面如老妪,你又如何得知那就是你妹妹?”
蒋青舟眼神暗了下去,默了许久,彩凝才听到他带有一丝哽咽的声音:“小妹左耳后有一颗朱砂痣,她身上还带着我送她的吊坠。”
彩凝愣怔了好一会儿,手指才慢慢松开他的衣领,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你说的可都是实话?”
蒋青舟面如死灰,眼里慢慢染了浓浓的恨意,拳头慢慢握紧:“我与妹妹从小相依为命,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嫁人了,怎可虚言。”
彩凝抿着唇,心中暗道需将此事尽快告知清漪,于是对蒋青舟道:“明日我会带我家主人到城西的破庙去找你,你赶紧回去,千万别让人发现了行踪。”
“你家主人?”蒋青舟虽见识了彩凝的功夫,却不知道她的身份,面上露出戒备之色:“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你家主人又是谁,我如何能信你们?”
彩凝冷眼看着他:“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蒋青舟没想到这姑娘年轻轻轻,一眼就能看出他如今的处境,窘道:“是,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官府靠不住,自己又是一个什么都没用的书生,连给青娥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他望向彩凝,深邃无底的黑眸了闪烁着仇恨的火光:“若姑娘能帮我报仇,我愿一生做牛做马侍奉姑娘左右。”
“比起那几位姑娘的家人,你倒是有几分骨气。”彩凝毫不掩饰的赞赏:“你放心吧,我家主子最是见不得这些人在她眼皮底下胡做非为,你若是信得过,明日就在城西等着我。”说完,也不顾蒋青舟是否答应,就转身离去。
那破庙在城西郊外,要经过一段崎岖的山路,加上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雨,路上全是烂泥,马车一路颠簸,等到西郊时已接近晌午。
清漪瞧着眼前这破烂不堪的寺庙,眉头微蹙起来,瞟了彩凝一眼:“你为何要选择这里?”
彩凝略显尴尬的笑着:“咱们第一次来京城的时候就在这住了一晚上,我一时找不到好的地方,就随口一说了,只是没想到这庙已经这么破了。”
清漪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庙何止是破,还塌了,屋顶都没了,只剩下几堵墙和一扇破得不成样子的庙门,连雨都挡不住。
她深吸了口气,待心情平复了些,才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容:“人呢?我要见他。”
“姐姐请稍等!”彩凝提着裙子大步的走到破庙前,轻轻在半掩着的门上敲了三下,接着里面传来两声敲打声,彩凝又回了一下后,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清漪用折扇抵着自己额头,面上一片无奈之色,不敢相信跟了自己几百年的彩凝竟会用这样的暗语。
正当她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彩凝用这样的暗语会被人鄙视的时候,庙门却开了,清漪轻呵了一声,没想到还有和彩凝一路的人。
她盯着庙门,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先伸出头四处看了看,直到瞧见彩凝,整个身子才从庙里钻出来。不知彩凝对他说了什么,男人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审视了一番后才随着彩凝一道走过来。
“公子,这就是蒋青舟,蒋青娥的哥哥。”
清漪想了一下今早看过的卷宗,其中确实有一个叫蒋青娥的女子,父母早亡,与兄长相依为命,兄长是村里学堂的教书先生,妹妹以刺绣补贴家用,日子虽清苦但也过得舒适。
半月前蒋青娥在去卖荷包的途中失踪,兄长蒋青舟曾去报官寻人,但是一无所获,后来蒋青舟也失踪了,蒋青娥的案子便被晾在一旁。
同蒋青舟一样,有几个老百姓也曾去报官,但都被官府打发了,有的还因此丧了命,受了伤。
这次如果不是那几个官家小姐也失踪了,这些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儿恐怕就要白白牺牲了。
清漪在思忖的同时,蒋青舟也在默默地打量她。他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却也见过不少人,眼前这位小公子年纪虽不大,长得却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眉宇间藏在一丝正气。身边还有这么好身手的丫鬟,此人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
他双手抱拳,朝着清漪行了个礼:“蒋青舟见过小公子。”
清漪拿着折扇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目光投向远处,冷冷地问:“听说你曾亲眼看见有人将那些失踪的女子扔进了乱葬岗?”
蒋青舟眸色渐渐沉了下去,许久才吐出一个字:“是。”
清漪缓缓地收回目光,落在他身上,黑眸如寒夜里星辰,没有温度,却灿烂至极,令蒋青舟的心微微一动。
她紧抿的唇微微张开,冷冷的问:“那些人的模样你可看清楚了?”
蒋青舟沉默了片刻,缓缓地点点头:“我认得他们其中一个人,是林公子府上的人,去年林公子欲轻薄舍妹,我与他们理论,还被林公子手底下的人打了一顿。”
“哪个林公子?”
“刑部侍郎林大人之子林睦。”
清漪一怔,眸光带着审视的意味望向蒋青舟,试图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彩凝则吸了一口冷气,震惊不已。
清漪的震惊不亚于彩凝,只是她未曾表现在脸上:“你可看清楚了,若是看错了我也帮不了你。”
蒋青舟肯定的说:“没错,就是他,他左下巴上有一颗黑色的大痣,我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