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笙她们走后,顾景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看一眼手表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平日里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准备睡觉了,难怪这么疲倦。
“听说你最近搬家了?”牧放喝了一口酒问住了正打算告辞离开的顾景遇。
“嗯。”简单的一个音节,明显不想谈这件事。
偏偏牧放一点也不怕他,问到底:“你这么一个劲的躲着有什么意义?别不信,过不久言九溪就可以搞到你家新地址。”
顾景遇眉头微蹙:“你别给她通风报信。”
牧放满不在乎:“你该担心担心傅然这小子,别又中了美人计。”
“我没告诉他。”说着就起身迈步离开,一道叮嘱还顺着空气传播过来,“你也别告诉他。”
“啧。”
比误会别人是不良黑社会更令人尴尬的就是,你还发现这个人是你的邻居。易笙对此内心表示有千万头羊驼哒哒而过,还不带喘气的。
距离上次和许承昔在酒吧喝酒已经过去一周,前两天易笙刚把许承昔这尊大神送走,终于有时间琢磨自己的新书,就有好消息传回来了。
沈阙就是易笙在南大的好友,是历史学院的一位老师。前段时间去了一个乡村进行考察,这两天刚回来就联系了易笙说带她进南大的事。两人约好的时间是今天。
一大早,易笙就开始捯饬自己,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有那么一股学生气。将平日里披散下来及肩的黑发高高的扎起,一张白净的小脸什么也没往上涂,就这样素面朝天的。再抛弃了日常里成熟的裙子大衣,就简单穿着一件纯白色的加绒连帽卫衣配上一条做旧泛白的牛仔裤,脚上也不是性感的高跟鞋,换成了普普通通的白色帆布鞋。出门时,易笙看着半身镜里的自己,难得扬起一抹张扬的笑意,那是青春里张扬的色彩。
只是这抹笑意还没持续多久,那扬起的嘴角就在易笙打开门看见对面住户出门的一瞬间僵硬了起来。
四目相对。
寂静与尴尬在空气中四窜,易笙甚至都忘了走出门来,就僵硬地保持着一脚踏出门,一脚还在玄关处的尴尬姿态。
“你好。”对方先打破了沉默,依旧是惯有的温文尔雅。
“你好,真......真巧啊。”易笙反应过来,忙招呼回去。
易笙所住的公寓一栋楼就两户,门对着门的。而她的对门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了,原来的那户人家说是要去国外发展了,走的时候还好心地来跟易笙说了一句,顺便安慰她不用担心,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邻居来的。易笙并没有在意,有没有邻居在对她来说真是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现在易笙在意了,谁能想到这新邻居就是那天在酒吧碰到的顾先生。
易笙对这人的第一印象是帅。是真的帅。进去酒吧第一眼就看见了他。尽管是在哄闹的气氛里,头顶的五彩灯光迷乱了她的眼,她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这个气质与酒吧这个暗夜场所完全不搭的男人。
对这个男人的第二印象源于坐在他对面的英俊男人,那个英俊的男人被他挑着下巴,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红,虽然没有像许承昔那样兴奋,但当时的易笙心里还是有惊讶有震撼的。她并不歧视同性恋,她只是没有想到那个气质温和儒雅的男人竟然会把对方给弄哭。再加上她本就是小说作者,看见这一幕自然脑洞大开想的比许承昔还多。
第三印象是她和许承昔被带到地下一层,因为那个叫做阿放的男人浑身所带的那种冷漠和狠厉气质,于是连带着他,也被易笙认为是残酷的黑社会,却不想男人就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只是温和的关注着她的伤口,完全没有一点黑社会做派。
易笙住在20楼,平日里从20楼到一楼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今天却好像格外漫长。电梯不大,易笙已经尽量往边上靠了,但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还是顺着气流窜到了她的鼻尖,在她的周围肆虐。易笙不是第一次对自己鼻子的灵敏感到无奈了。实在是煎熬的很,男人进了电梯后也不说话,就像是不认识她似的,虽然也确实不算认识。但两人好歹是见过面说过话的,这种状态是易笙最不会处理的,打招呼聊天吧,又不是多熟,指不定别人并不想理你呢!直接漠视吧,又心里怪别扭的,仿佛自己故意高冷一样。
就在这种尴尬难熬的氛围里,一楼终于到了,易笙甚至是有些狼狈地落荒而逃。
电梯门缓缓合上继续向负二层去,顾景遇回想着刚刚易笙落荒而逃的背影,莫名觉得有点好笑,这种感觉直接在行动上体现了出来,只见顾景遇五官分明的俊脸扬起明显的笑意,这抹笑意直达眼底,显示着主人此时此刻的好心情。
和沈阙约好的地点是南大门口,易笙坐地铁加步行终于到了的时候沈阙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抱歉抱歉,久等了。”易笙急忙小跑到沈阙跟前。
沈阙爽朗一笑:“和我你还客气什么!”说着就把易笙往南大校园里面领。
看着沈阙对门卫大叔示意了一下身份卡,易笙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们学校可真严格。”
“哈,都是为了学生安全,社会上莫名其妙的人进来多了以后,学校就不得安宁咯。”
说的也是。
“对了,你是说你想来蹭古典文学的课是吧?我刚好认识个人就专门教这一块的,就我老师家儿子,叫顾景遇。在这方面研究得还挺深的,要是有需要我可以介绍一下你们认识。”沈阙说道。
易笙连忙抱拳谢过:“真是麻烦你了,谢谢好兄弟。”心里暗自嘀咕,怎么最近这姓顾的人这么多。
沈阙抬起手就是一板栗落在易笙的头上,笑骂:“去,谁跟你是兄弟了。”
“难不成你还要和我做姐妹?”沈阙本人虽说学历史的,但性格阳光幽默,和他相处的时候总是会轻易放下心中的戒备。所以遇上沈阙,易笙也难得开起玩笑来。
又是一板栗:“我看你就是三天没打,上房揭瓦。”
“哇,沈阙你太狠了吧,不带你这么不怜香惜玉的!”
“那也得要你是块玉。”
“......”
就我这如花似玉碧玉羞花的不是块玉还是坨翔吗?!
沈阙还有课,易笙就自己一个人在校园四处逛了逛。
易笙大学是在临江市读的,毕业后才回到南川,所以南大也是她第一次来。眼前走马观花的景果然如外界传闻一样,美不胜收,不愧为十大最美校园之一,再加上南川市本就厚重的历史感,更为这所百年名校增添了几许韵味。
易笙逛着逛着就逛到了文学院的楼,整个楼道安安静静的,除了偶尔几间教室传出来老师上课的声音,易笙走在大理石地板上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多少年没有回到学校了,听着老师讲课的声音还是习惯性地感到心虚。有些东西真的与时间无关,已经形成了一种身体记忆。
“清雅茶香,唐韵悠长,这节课我们来聊一聊浸润在茶文化中的唐代诗歌......”一道清冽的嗓音从旁边的教室传来,响过了易笙的心跳声。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后门是开着的,易笙小心翼翼地走到后门,正打算看看这道声音来自何人时,讲台上的男人就像是有感应似的,一眼就看了过来,将易笙眼底的错愕完完全全看了去。
孽缘!这一定是老天爷的诅咒。怎么最近老是碰上他,而且他在干嘛?教书?教文学?
脚底抹油的易笙平复着自己的紧张,再次刷新了对那位顾先生的认识。没想到他,一个看起来儒雅斯文谦和有礼实则把男人弄哭的人竟然摇身一变又成了南大的老师。
啧啧啧,大学教师,在酒吧把男人弄哭了的大学教师。易笙觉得尽管那人周身气质再斯文矜贵,这个印象也是改变不了的了,也是这种印象让易笙在看见他时落荒而逃。主要是有点心虚,毕竟自己YY了别人那么多,见面委实有点尴尬。
顾景遇也没有想到会在学校里看见易笙,毕竟初印象易笙应该也不是学生了。莫非是在念研究生?
而且怎么每次她见了自己都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顾景遇有点想不明白。按理说自己长得也还过得去,性格也没有多恶劣,倒是想不明白自己哪里这么不讨喜了。
“顾老师,你在想什么呢?”台下活泼开朗的女学生见顾景遇有些走神,不由开口揶揄,引来一大片女生的附和。
“就是就是,老师刚刚看了一眼后门就开始走神了,我这回头也没见后面有什么稀奇的呀!”
“老师不会是暗地里找到师母了,现在在想师母吧!”
“哇——师母,老师你不等我大学毕业了吗?”
哀嚎声打趣声此起彼伏,大家仗着顾景遇平日里性格好随便开起玩笑。
顾景遇扶了一下额头,无奈一笑:“安静,我们继续上课,再打岔的期末就没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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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中午,易笙逛了一圈后随便找了一间文学院的教室就溜了进去,听了一节课。
刚下课没多久,沈阙的电话就来了,说是要请易笙出去吃饭。因为易笙没有学校的饭卡,所以在学校是吃不了饭的,而沈阙也是挺久没见她了,说什么也不能在学校解决饭菜。盛情难却,易笙跟着沈阙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
初春的天虽然盛着阳光,但气温还是不高,吃火锅倒也不会太热。
火锅店叫如期而至,倒是取得文艺。很难把里面的火热与名字的小文艺联系起来。
甫一进门,满室的火锅香就扑鼻而来,窜进易笙的五脏六腑内,缠绕着她所有的感官。
火锅店生意很好,许是开在学校旁边的缘故,里面多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好多认识沈阙的也主动打招呼,然后看着易笙再看看沈阙,似笑非笑的,像是掌握的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易笙对学生们的暗自猜测不置一词,在她看来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她们读书那会也常常这样,心里大的像是宇宙的黑洞似的,能把所有的瓜都装下。反正那会儿,除了学习,什么事情都变得格外有兴趣。
害,她那会要是好好学习,也不至于现在写个关于古典文学方面的小说还要死皮赖脸地跑到人南大去蹭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