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笙得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在山上。
今天天气挺好,易笙兴致一时起了就早起去爬山,爬的是南铭寺所在的那座山。
南铭寺位于山腰处,易笙路过的时候福至心灵,脚一拐就拐进了寺庙里。
早上的寺庙更加幽静,只有寥寥几个僧人在前院扫着地。易笙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放轻脚步从僧侣的身边走过去,然后七拐八拐拐到了那棵姻缘树所在的院子里。
姻缘树上已经又挂起了许许多多的其他的红丝带。易笙走近找到自己当初系的那条红丝带,它依旧孤零零地挂在那枝低矮的枝丫上。
易笙浅笑着拿起红丝带,看见末尾的“竹生”签名已经被风吹雨打得只剩下模糊的痕迹了。易笙放下丝带,准备离开时突然发现什么似的又重新拿起丝带,细细端详了片刻。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她是没有把红丝带扎起来的,但是现在它却是紧紧系在树枝上的。
“易笙?”略带惊讶的声音。
易笙闻声回看,竟然是顾景遇抱着一堆经书正站在拱门那里,看着易笙一副惊讶的样子。
顾景遇穿着白色棉质V领休闲衣套装,站在拱门那里怀抱着一堆经书,赤褐色的佛珠手串在白色衣袖间若隐若现,这一刻易笙仿佛感觉到他生来就是属于这座安静的寺庙的,而不是纷扰的红尘。
“你怎么来了?”顾景遇抱着经书走近,脸上已经褪去了最开始的惊讶,换上了温润如风的笑意。
易笙急忙甩掉手中的红丝带,脸上有些不自然道:“没......没事,今天天气好爬山来着,然后路过了进来看看。”
顾景遇笑着点了点头。
易笙:“我这看也看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顾景遇叫住想要溜之大吉的易笙:“等会下山的时候来寺里吧,顺路送你回去。”
“好的。”
离开寺庙后的易笙心虚地拍拍胸口,如果让顾景遇知道自己竟然在那里求过姻缘,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太阳逐渐升高,气温也逐渐变热,长久不运动的易笙累的胸闷气喘的。
易笙拄着从山里捡来的木棍,佝偻着身体慢慢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块大石头,易笙犹见天使一样激动地加快了步伐,然后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坐下后,易笙从包里拿出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炎热带来的汗水已经浸湿了易笙的头发,额前几缕已经湿掉的碎发黏腻在一起,山间偶尔吹来的清风吹散了汗液,带来一股刺激的清凉。
易笙毫无形象地坐在大石头上,一边为自己的一时兴起懊悔不已,一边拿出手机刷小说读者给自己的评论与打赏,以此慰藉受伤的心灵。
刷着刷着,微博就自动给她弹出了一条信息,#梦虞传媒二公子与《风烟故》女二许承昔恋情曝光#,易笙吓得立马点进去看。
内容是几张照片,傅然和许承昔一起在饭店吃饭,两人车里热情接吻,傅然送许承昔回度假村,总之就是两人恋情实锤的照片。易笙气的肝疼。
前两天这位傅家二公子可是还在南川给言九溪献殷勤,这才几天就和许承昔在一起了。更重要的是微博下面的评论几乎全是在骂许承昔靠潜规则上位挤掉原本女二人选白梦烟的,网民们披着网络的虚拟外衣,对自己不认识的人进行疯狂攻击时一点也没有仁义道德。只会自大地把自己当做审判者,来审判与社会规范但凡有一点不相符的行为。
底下的评论不堪入目,易笙有股想把许承昔脑袋揪下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的冲动。
易笙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着急地走了几步想给许承昔打电话,然而电话还没打出去,意外就先发生了。
原来在大石头的旁边有一个大坑陷阱,上面铺满了树枝树叶,其实只要看得仔细点不难发现这就是个陷进,但是易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机上,一时没察觉,一脚就踩了上去,接着整个人顺利地摔了进去,手机还被惯性一抛给抛在了洞口附近。
坑又大又高,坑底尽是些黄泥,易笙落进去的时候是以狗吃屎的姿势倒下的,吃了一嘴的黄泥。
摔进坑里的时候易笙还崴到了脚,一股钻心的疼直直地从脚踝处上来,到达神经末梢。易笙艰难地爬了起来,抹掉了嘴上的黄泥,抬头无语地看着阳光明媚的蓝天。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番遭遇的,果然运动不是个好东西。
顾景遇在寺庙里等了许久,依旧没有看见易笙的踪影,按理说到这个点就是再爬一次山也该够了。
不好的预感在心里滋生,顾景遇着急地给她打电话,结果一直没有人接。原本明媚的天也渐渐转阴,厚重的乌云迅速聚集到寺庙上空,就像顾景遇此刻阴郁的心情。
寺庙里的小僧匆匆跑到顾景遇身边,传话道:“顾先生,流云大师请你小阁楼一叙。”
顾景遇焦急地回绝:“不好意思,麻烦你告诉大师一声,我现在有点急事必须先走了,后面我会回来亲自向他道歉的。”
说完顾景遇就匆匆跑了出去,小僧人在后面急忙喊了声“快下雨了顾先生”,然而顾景遇已经不见了踪影。
待在坑里的易笙最开始还嘶声力竭地喊着“救命”,喊了半天嗓子都快冒烟了也没个人来,易笙只能放弃了,身心疲惫地靠在坑里的土壁上休养生息。
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易笙脑子一机灵,眼底迅速窜上了希望的曙光,可是再想起手机在坑外的时候曙光又迅速落了下去。
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易笙从最开始的希望到后面的失望再到最后的麻木,这种希望就在身边却又触手不可及的感觉实在是太糟心了。
易笙听的心烦索性用手堵上了耳朵,然后或许是因为太累,又或许是觉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竟然就这样靠在土壁上渐渐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冰凉的雨滴。
不知从何时起原本艳阳高照的晴空已经不再,换上了乌云蔽日的黑暗,豆大的雨珠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哗啦啦地从空中掉落,落在泥土里,落在青草上,落在易笙素净的小脸上,冰得她直接从睡梦中醒来。
这到底是什么狗屎运气。
易笙气的直接爆了粗口。
雨水从一颗一颗的雨珠渐渐汇集成一条条水柱,直直地落进大坑里。易笙在绝望之际甚至还分出了一点心思想等这坑被雨水填满自己就可以浮上去了。
这样一想,心里好像好受了许多,也不急了,也不骂了,顺其自然地等待着,那股想要揪下许承昔脑袋的怒火也被这场雨浇了个熄灭。
隐隐约约间,易笙似乎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听不太真切。
易笙拖着被崴到的脚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易笙心里一喜,眼中燃起曙光,大喊着:“救命啊——救命”
大雨还在下,易笙没法抬起头来喊,所以声音传出去的时候被周围的土壁挡回来不少。
易笙卖力地喊着,喊着喊着突然发现好像有点不对劲,猛地抬头一看,果见顾景遇正跪趴在坑口旁,一脸阴沉地看着她。
“顾......顾教授?”易笙的声音在冷雨的浸泡下有些发抖。
顾景遇全身已经湿透了,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被雨水打散得凌乱不堪,胡乱黏在一起,贴在脸上。金丝框眼镜镜片上沾满了水珠,挡住了镜片下眼底的深邃与阴沉,但是紧抿着的苍白薄唇可以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极坏极差。
易笙有点憷。
顾景遇沉沉地看了易笙一眼就站起来走开,吓得易笙以为顾景遇不管她了,也不顾大雨倾盆,脸直接怼着天空大喊:“顾教授——顾教授?!”
没有人回应。
易笙气不打一处来,扯开嗓子吼道:“顾景遇!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就走了!混蛋!没人性!大混——”
“蛋”字还没冒出来就见顾景遇又回到了坑口边,面无表情地放了一条粗壮的藤条下来。
易笙立马缄口,讪笑一声保持沉默。
“抓好。”冷漠没感情的嗓音。
易笙虽然有点憷,还有点对他这突然的情绪一脑子懵的感觉,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易笙麻利地抓好藤条,然后被顾景遇直接拖了上去。
安全出坑后,易笙长长呼出了口气,可算是安全了。就是顾景遇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易笙忐忑着道:“那啥,刚刚都是我乱说的,我有罪,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顾景遇阴沉着脸,压着自己的怒气:“为什么这么不小心!”
哈?
“走路都不会看吗?这么大个坑看不见?”顾景遇依旧压抑着情绪,几乎是咬牙切齿。那种快要失去的感觉非常不好,甚至让他想要掐死眼前的人。在这短暂的一生中,已经有两个人在他面前失去生命,他受不了了。
易笙从来没见过火气这么大的顾景遇,那股怂意越发明显,也不敢反驳说坑上还盖着树叶,只是小心翼翼地拉了一下已经湿透贴在他腰身上的衣角,怯懦地道:“那个,要生气等会再生气吧,雨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