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这顿烧烤算是吃得主客尽欢,反正原本设定好的主客是个个欢了的。
几盘烧烤下肚,又喝了几箱的冰啤,女生们都有些醉了。易笙没有喝酒,端着杯果汁看桌上东倒西歪嘴里还大喊着“喝”的几人。其实女生最开始是没有喝酒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许承昔今晚异常兴奋的原因,硬是要两杯啤酒下肚才开心。
徐静森是最早倒下的,毕竟她典型的一杯倒。然后许承昔就和白梦烟喝了起来,中间隔着一个乔烨,两人好的跟亲姐妹似的,在乔烨面前敬过去敬过来,仿佛都不记得曾经两人之间结下的梁子。
乔烨坐在两个女人中间叫苦不迭。
言九溪是一个人喝,就好像知道这里有人不待见她似的,默默坐在角落,一个人举杯对影,黯然伤神。不过在场的人倒也真的没注意她,也就没去管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之后估计是真的心里难受了,喝得也就越发肆无忌惮了。
夜色渐浓,山上的气温越来越低,沈阙看了眼怀里死死睡过去的徐静森,再摸了一下她的手臂,感受到一阵凉意直往五脏六腑窜。
“不好意思,我先送她回房间了,外面太凉了。”
有了沈阙的开头,大家也都感觉到了夜色的深重,纷纷准备撤退回屋。傅然自然送的许承昔,抱许承昔的时候许承昔还挣扎着想要下来,嘴里还念叨着:“酒,我的酒!”
傅然把人脑袋按进怀里,低声哄着:“乖,回去睡觉,下次再喝。”
乔烨也带着白梦烟走了。
现场还剩下易笙、顾景遇、言九溪以及严乔江四人。
易笙没醉,自然是不需要有人送的,自己回去就好。严乔江和顾景遇两个大男人就更别说了,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言九溪醉了。
言九溪脸色泛红,脑袋就这么无力地枕在手臂上,梦里喃喃念叨地都是“阿遇哥哥”。易笙不由地看了顾景遇一眼,恰好顾景遇也看了过来,眼里好像蕴藏着什么情绪,易笙一时没看明白。
然后顾景遇说:“我先送九溪回去,你——”
严乔江笑眯眯地:“易小姐有我呢。”
顾景遇凉凉地回望了他一眼。
易笙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情绪,好像有点闷闷的,想如果自己也醉了,顾景遇怎么选择。脑海中又有个声音在说:人家都醉了,而且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妹妹,你还不许人家送一下了?
两个小人还打的激烈,易笙垂了下眼眸,然后复又抬起,一片知书达理:“没事,我们房间不远。你赶紧送言小姐回去吧,别冻坏了。”
顾景遇深深看了她一眼后,确定她没有任何的不开心情绪才慢慢把言九溪抱起来,向着言九溪住的房间去。
只剩两个人了,夜色突然就凄凉起来。好像不久前的热闹就是大梦一场,醒来只有孤寂一片。不过好的是,天上繁星甚多,只稍轻轻抬头一看,满天星河就迷了眼。
易笙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早已经把顾景遇的衬衣换成了自己的长外套,一个晚上过去大半,被顾景遇衬衣外套染上的檀香早就飘散得无影无踪。
看向旁边依旧兴致盎然的严乔江:“严影帝还不走吗?”
严乔江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口,笑得意味深远悠长,直视着易笙:“如此良辰美景,早早离去岂不荒废?”
仿佛意有所指。
易笙从这股子笑意里察觉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眉头轻皱,原本对着严乔江时的礼貌客气与羞怯瞬间荡然无存,声音也随之冷淡起来:“那严影帝就在这欣赏美景吧,我不打扰了。”
“哈哈哈,”像是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严乔江朗声笑起来,没有一点在镜头面前的成熟稳重模样,他接着易笙的话说着,“开个玩笑,怕你因为景遇去送别的女人不开心。”
易笙斜他一眼,默不作声。
严乔江收起了笑意,开始正经起来,说出来的话倒是出乎易笙的预料。
他说:“本来以为再见的时候你已经和景遇在一起了,没想到这小子动作这么慢,这么久了还没有把你追到手。”
易笙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就像当年第一批观看电影的人一样,她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顾老师在追我?”
严乔江比她还惊讶,四下打量了她一番,像是知道了她真的浑然不知情的事情,才收回自己惊讶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地笑道:“你竟然没有看出来,景遇也真是失败。”
易笙还陷在顾景遇在追她的惊讶里,虽然顾景遇好像一直对她挺好的,偶尔也会开个暧昧的玩笑,但易笙最多只是猜测顾景遇应该有点喜欢自己,至于追她,她是真的不知道。
叹了口气,严乔江觉得朋友这次能否得到真爱他在其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于是继续助攻道:“还记得那次你来电影节抽到三等奖的事吗?”
易笙点头,当然记得,她那时候还和顾景遇之间莫名有点冷战的意味,最后又拜托他带自己进校,所以一直觉得打脸来着。
“其实哪会抽到你啊,都是他拜托我的,好久联系不上的人自己主动跑到我面前请吃饭喝酒,最后拜托我抽奖的时候来个暗箱操作,说是有朋友特别喜欢我。结果倒好,他辛辛苦苦拜托来的机会,结果你是代替别人来的。”说到这里严乔江就觉得好笑,可以笑顾景遇一辈子。
易笙心里一颤,难怪,当时就不信以她中奖绝缘体的特质还能抽到奖,最后把写真给许承昔的时候许承昔也震惊的嘴巴张大,足以吞下一个鸡蛋,那时候许承昔说了一句什么来着?哦,她说:“卧槽小阿笙,你这是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这了吧。”
她想是的。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又道:“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坐哪?”易笙觉得这点没法解释,因为当时他们是有三个女生跟着顾景遇一起进去的,而且坐在顾景遇旁边的也不是她。
严乔江笑:“他提前给我说了他的位置,说你到时候会坐他身边。结果后来我在后台偷偷一看,看见他身边坐的那个女生,虽然画起了妆,穿上了大人的衣服,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是个未成年学生。当时我心颤的啊,怎么也想不到景遇这么多年洁身自好,最后竟然栽到未成年手上!”
易笙点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疑惑:对啊,所以你怎么知道我的!
“唾弃了景遇一番之后我才发现不对劲,他和身边的小姑娘完全没交流啊,然后就看见你和后面的人讲话,景遇一直把你们两个看着。之后到了台上,不管大家看的多认真,掌鼓得再响,他都没对台上的东西提出一点兴趣,眼睛就跟嵌在你身上似的。”
听到最后这句话易笙小脸腾地一下变红,就觉得听旁人细说顾景遇怎么怎么喜欢自己心里害臊得慌。眼神也开始闪烁了,不敢像先前那样毫无畏惧地直视严乔江的脸,心里就像摔进了蜜缸似的,原来顾景遇这么早就喜欢自己了。那个时候她呢?
细细回想,易笙才想起那个时候她和顾景遇之间的状态并不像一个人在追一个人啊,甚是礼貌疏离得有点过分,她还记得那天结束后跟着大家一起吃了饭,再然后顾景遇和自己的关系就变得跟陌生人似的了,最多就是偶尔在门口遇见了淡淡点个头,连句多的交谈都没有,易笙隐隐觉得严乔江在忽悠自己......
易笙小脸冷静了下来,收起了自己的小鹿乱撞,一番冷静分析下来后,百分之八九十已经确定严乔江在忽悠自己,还剩下的那百分之一二十,被易笙用来纵容自己的自恋——顾景遇对她冷淡肯定是喜欢她到不知该如何面对!
冷静后易笙看着严乔江的眼神开始点了点嗤笑意味。“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毕竟当时在后台两人是有机会说话的,但是严乔江没说,为什么突然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呢?
严乔江闻言敛了敛神色,垂眸看着已经被自己磨的快要更加光滑的杯壁,认真道:“因为看见你们还没有走在一起,担心你胡思乱想景遇喜欢言九溪。而且就刚刚,他还抛下了你,送言九溪回去。”
听严乔江的口气,好像也是知道言九溪的,但是刚刚大家都在的时候,两人明显的没有任何交流,而且看言九溪也不像是认识严乔江的样子。或许是今晚周围太安静了,又或许是因为严乔江已经说了这么多,易笙放纵了自己的好奇心,她听到自己轻声问:“顾......老师和言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问了,两人是青梅竹马,这点易笙知道,但是明显言九溪喜欢顾景遇,而顾景遇似乎一点都不喜欢她,每次看见她的时候表情都淡淡的,但是眼神里对她是有关心的,这点易笙感受的到。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不喜欢她却又关心着她,难道就因为小时候的情谊?
严乔江久久没有说话,沉默横亘在夜色中,显得夜色更加凄清了。
时间过去很久,久到易笙以为严乔江再也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声音和着夜风,低低的,轻轻的,像是小时候睡不着觉奶奶在她耳边唱的摇篮曲,只是这摇篮曲不再温柔催人眠,反而成了一把浸着寒光的利刃,直逼心脏。
严乔江说:“言九溪从小就住在景遇家的。”
“很多年前,他们都还小的时候,言九溪的妈妈为了救景遇葬身火海,他得了自闭症,是言九溪带他走出来的。”
“易笙,言九溪是景遇的责任,他放不下的。”
“你多喜欢他一点可以吗,我从来没见他这么喜欢一个女生过。”
这个晚上,易笙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梦见了一场漫天大火,火里有个小男孩在绝望的求救,然后来个了女人,把小男孩救出去了,然而出门的时候被木板砸中,奋力把男孩推了出去,自己却被火舌吞噬。
易笙看见小男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默默地掉眼泪,谁也不理,周围都装上了厚重的黑窗帘,看不见一点的光。后来有个可爱的小女孩进来了,乖乖地坐在床边给他讲好多好多的故事,她说:“阿遇哥哥,快点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呀”、“阿遇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不要怕。”“阿遇哥哥......”